湛衾墨沒有細想其他的可能。
邪神本性向來講究有利可圖,既然後面要償還,對方與獵物也無異,不是麼?
此時,那大男孩倚靠在自己懷裡,已經昏沉地睡去。
暴躁狂怒随時會咬人的小東西,如今又落在了自己手上,嗯,昏迷前還在咒罵他是個多麼冷清冷漠的男人。
隻是大男孩就算選錯了地點,也應該察覺到這是通往前往膠囊旅館的路。
湛衾墨眸色漸深,在細細咂磨。
還是……對方的本能,便是來找他。
心中忽而劃過一道莫名的情緒,他說不清是什麼。
他望着懷中的時淵序,對方已經昏沉地失去了意識,想到剛才對方警告自己不要趁虛而入。
“小東西,你警戒心不夠,要朝你下手并不需要趁人之危。”他低聲說,“警戒心夠,就知道明明是我最危險。”
“啊,隻是稍微有點遺憾呢,你昏的有點早,不然我們還可以繼續——看啊,月色明明很美。”
他這麼輕聲對着懷裡的人說着,神色從容且溫和,就如同是跟對方道聲晚安。
此時巷口的月光輕輕灑落,他步伐一邁,打算就此帶人回家。
可随即,一艘飛艦帶着震耳欲聾的引擎聲,硬生生停在巷口外。
一齊穿着白色制服的人紛紛湧進路口,神色肅然地掃視周圍,随即看到了湛衾墨,上前一步道。
“這位先生請留步,這裡是監察司調查小組,我們接到軍隊傳令,這裡有非自然現象存在,當場所有人都需要配合我們調查。”
“先生,麻煩你跟我們去監察局走一趟。”
湛衾墨沒回頭,聲音一揚,“我隻是普通公民,對我深究有何意義?”
“既然如此,那更加需要先生提供剛才目擊到的一切,自證清白。否則,就是幹擾公務。”
湛衾墨眼簾低垂,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一衆軍官都是部隊精挑細選的戰将,如今那些人都吓暈在地上,還不夠說明剛才發生了什麼?”
監察司組長沉着臉,總感覺被對方諷刺了。
“他們說發現可疑存在,我們來調查也是理所當然,先生要是不願配合……我們隻能采取強硬手段。”
他忽然瞥到男人懷裡的雪白絨球,蓬松的軟毛富有光澤,又被對方牢牢鉗住。
總覺得不是普通的小動物。
“不老實交代,我們那就拿你手中的小動物作抵押。”
“如果是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情,那我沒空陪你們周旋。”
湛衾墨目光無動于衷,徑直地轉身離去。
他們馬上沖上前去,卻見陰影之處,忽然伸出幾條長滿棘刺的觸手,猛地襲上他們的胸口。其他人頓時亂了陣腳,打開對講機就是呼救,可觸手出手快準狠,一下将他們手心的通訊工具紛紛奪走。
“不好,趕緊呼叫總部,這裡有非自然……”
聲音戛然而止。
幾聲慘叫凄厲地響起,雪白的制服被鐵樹枝桠染上了猩紅,如同垂死的白鴿,屍體累累,氣息森森。
此時,巷口空寂,湛衾墨從容地離開,踏過彈殼和一地的槍支。
他忽而蹙了蹙眉,卻是嫌蒼白的手指沾了猩紅。
……
一架通身漆黑的長轎車車門敞開,門前一個身着黑衣的部下舉着一把黑傘,微微躬身。
躬身的方向朝着車内。
男人倚靠在車内後座上,身着黑色西裝,懷中是雪白的小絨球。襯得一人一寵黑白分明。
傘鎖人魂,部下呈上暗匣,暗匣裡一個個滾珠是人死後靈魂凝成的魂石。
“您……您還是省着點殺人,審判官已經耗費了兩千條命了……怎麼您又……啊,是我嘴賤……您多……多吃點……”
湛衾墨幽淡地無視下屬那副膽怯的神态,他手指拿下一塊魂石在掌中,便挑剔地打量。
大部分靈魂已經蒙了灰。
許多人經曆過半生浮沉終究難以斷舍離,為了欲念奔波,靈魂早已不純粹。
而魂石的美味程度,也與澄澈度成正比。
他隻吃了一塊便嫌難吃,放在一旁便不理會。
身後的黑影卻饑餓得很,伸出利爪要夠黑匣子,他不耐煩地将黑匣子打開,将這些魂石盡數扔進了陰影之處,轉眼間,那些大大小小的魂石,在黑暗裡消失得一幹二淨。
不夠。
背後的黑影忽然呢喃道。
這些都是些垃圾……祂還要更多,更多!
長轎車外的下屬登時吓得癱倒了在原地。
下屬們早有聽聞一旦現出真身,主的“祂”肯定是要見血才罷休。
此時湛衾墨眼中綻出血色,脖頸青筋暴露,随即将手上的鍊縛緊了幾分。
“總是想吃好的,可你配麼?”他緩緩道,“不知悔改的畜生,好的東西要慢慢貪圖才能到手,一口吞吃的下場不過是讓你消逝得更早罷了。”
“主,您若壓制不住本性,不如早日回到神域靜養。那才是您的歸屬地。主,在人間的事務可以往後放一放,若人類身份也招惹是非,隻會後患無窮。”
湛衾墨神情幽淡,視線垂落至懷中沉睡着的小絨球。
盡管他是邪神,手眼通天,但一旦逾越凡人因果過多,将會遭受反噬。
一旦人類身份也沾染了血腥。他犧牲的代價,不再僅僅是他的信仰。
他當然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人世間這些事務差不多了,我自然想走就走。”他說道,“隻是我忽然覺得,我還可以多待一會兒。”
骨節分明的指就這麼輕輕撫着小東西額前的毛,他的眸色漸深,“與其警告我這些,不如記得下次别在我做正事的時候傳訊。”
下屬們忽然覺得後脊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