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淵序扶住額頭。
他發現自己阻止不了自己的思緒,隻能絕望地任憑它在兩人曾經相處的過往裡不斷打轉,仿佛企圖挖出一個最殘酷的事實。
他忘不掉他,他離不開他。
——
“臭小子,天天在外頭跟一幫豬朋狗友鬼混,禮拜也不做,你就差害老子得了‘渎神’罪!”
此時金碧輝煌的聖心光明大教堂裡面是一個穿着造價過十萬手工定制西裝的大叔正打着光腦怒罵,他西裝還系了條騷包的領帶,一邊摟着個蜂腰豐滿的美女,“現在帝國聯盟上到富翁下到農民都得一個星期做一次禮拜,你倒好,五年都沒拜過至高神,現在上了政府黑名單,十分鐘内沒過來,你别跟老子姓!”
“我開的是您集團的沃倫SK飛艦,十秒内就能環繞帝星十圈!”
“敗家玩意,我特麼沒允許你用公司資金買這玩意,開完之後給我退了!”
……
此時教堂内部是好幾十個面目肅然,一身兇悍氣息的人,看起來就不好惹,這其中有的人是組織内部的頭目,有的是打手,有的是體面的政府高層人員,有的是教師,但他們的一個共同點就是——
他們都是新文明組織的成員。
“周峰,你家兒子确定可以接手你這邊的分部?”
此時周峰賠了個油膩的笑,雖然面容隐約可見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帥哥,可惜銅臭味太重已經有點中年肥,再加上大金表大金鍊顯得油膩得不行,
“那肯定,我家容戚從小就黑白通吃,跟什麼人都交過手,連幼兒園食堂倒賣午餐小面包的販子都能被他揪出來。”
話語剛落,教堂大門就被誰猛地踹開。
“來了來了,拜神是吧啊,香燭我都帶來了,貢品也帶來了!”此時一個飛揚跋扈的影子大步邁了進來。
隻見來的男青年黑色碎發挑染,肩寬腿長,穿着敞開幾顆扣子的藍色西裝,一雙好看的桃花眼上挑着,遠看近看都是個能把女人迷死,風流倜傥的主,偏偏左手拿着一個果盤,右手拿着一根又紅又大的大香燭。
“周容戚參上,向至高神光明神獻寶!”
此時周峰痛心疾首,“來教堂燒什麼香燭,這是教堂,教堂,别老用你拜老家那旮沓的那套用在這,那果籃給我扔了!”
“爹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一至高神老人家就想返璞歸真,”周容戚順便拿起供台上的幾根金條,“你這什麼玩意?”
“先别廢話了,拜完神跟張叔和陳沉大姐打個招呼。”周鋒使了個眼色,周容戚這才恍然醒悟,教堂此時坐着的人似乎各個都不是好惹的鳥,坐在第一排的兩人,一個是後脊上有紋身的男人,一個則是藍色碎短發,穿着馬甲的彪悍女人。
“陳沉大姐,宙星環分部的老大,好幾屆星河拳擊俱樂部第一名。”
藍色短碎發女人聽這介紹甚至隻是嗤笑一聲。
“陳姐你好,我周容戚,咱們滿世界跑做做生意什麼的,以後有空合作。”
周容戚大力地握握她的手,哪知道下一秒他的手發出“喀拉”的聲響。
陳沉挑了挑眉,“力量不夠,知道吧,我們組織都是得先從底層的打手做起,要不然就是沙包。”
那邊的張叔就更拽了,直接閉上眼假寐。
周容戚呵呵了幾聲,但臉面上還是和顔悅色的,“以後就多虧陳姐指點。”
“周哥,今晚還聚嗎?”此時教堂大門還被打開一條縫,穿着同樣騷包的小弟左顧右盼道,“王總都開好了頂層包廂,黑桃K開了十瓶,就得你入座了。”
“聚聚聚,不醉不休!”周容戚扯開嗓子,“剛好今天談了個三千萬的大單子,你們見者有份。”
“臭小子!”周鋒擰着周容戚耳朵,“你今天早上沒聽老子跟你說的嗎?現在帝國聯盟分部歸你管!跟你那些狐朋狗友趕緊散夥,這一次是認真地了,咱們父子兩條命都搭在組織的存亡上了!”
“老爹咱們身家加起來五個億,現在直接隐姓埋名在任何一個星球都能過上一輩子的小資生活,這麼認真做什麼?”周容戚悠悠抽了口煙,滿不在乎地朝老爹吐了個煙圈,“既然組織的人都被滅了,證明實力不夠,我這個地主家的傻兒子,還是不湊這個熱鬧。”
“組織總部的人發怒了。”此時張叔開口,“他們說組織如果一直得不到那個黑市的拍賣品,組織的人遲早會被流放到十二圈環去。”
“哦,管我什麼事?”周容戚挑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新文明組織的目的是弑神?這麼宏大的目标還搞不定一個拍賣品?”
“所以組織才越發急着要那個拍賣品,得搶在被神庭發現前找到目标。”張叔說道。
周容戚此時将煙頭踩在腳下,碾了碾,那一雙桃花眼此時有些無賴地擡着,“如果我說,我不幫如何?”
“組織嘴上說着要對抗神庭,實際上組織做的事跟謀财害命也差不多。”
“周少果然說話硬氣,如果我說,你媽就是死在審判官手裡,你又該當如何?”張叔冷笑。
周容戚拿着煙的手一抖。
“周峰沒敢告訴你,你那在異鄉搞慈善的媽,剛好在審判官要淘汰的星環邊界,當時你爹還是正兒八經的星球議員長,自己老婆不見了半年才察覺到不對,奈何跑遍了整個星球的總署都沒能得出個結論。”張叔繼續道,“衆人都對這件是諱莫如深,最後還是我們組織的人找到答案的——可惜,你媽生前還是富家大小姐,死後連個骨灰都沒有。”
“……”周容戚那意氣風發的面龐忽然晦暗無比,“所以呢?”
“周少,分部需要一個縱橫黑白兩道的人,沒有人比你更合适。”
“我突然累了……”周容戚攤了攤手,“……鬧呢,我那個失蹤了那麼多年的媽竟然是被神庭的人殺的……你們能不能讓我緩緩。”
此時衆人竟然沒人敢插話,這種事落在一個普通人身上都是一輩子的浩劫,哪裡是幾分鐘就能恢複的?
可此時周容戚突然怒氣騰騰地攥起旁邊油膩大叔的衣領,“周峰,你要是有種就給我拿出一輩子為我媽複仇,可你做了什麼?我媽死後半年後才開始找人?我他媽真後悔有你這個畜生的爹,你為什麼到現在都不告訴我真相,你知道我成天混迹了多少個地下組織就為了得到我媽的下落?可你做了什麼,天天花天酒地泡女人?”
“當時老子就應該把你射牆上,那些年我給你墊的老婆本你是眼睛瞎了看不到?老子把集團股權給你了你看不到?做了這麼多年的分部老大你不知道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們娘倆?”
“為了我們娘倆?你有種就說我媽走了之後,你睡了多少個女的?”
聖潔的光明神教堂,此時卻是父子間的咒罵。旁邊那些組織的人一半驚駭一半看戲。
“好,周容戚,你可以不要我這個爹,但是現在這個分部老大,除了你,别人做隻會讓組織全線潰敗,我就告訴你一句話,普通人本來就沒什麼機會反抗神庭,你不做就不做,那就讓組織原地關門大吉,倒閉!”
周峰此時氣急敗壞道,旁邊的妖豔女人此時已經被父子相殘的景緻震驚的說不出話,周峰猛地摟住女人的細腰,“寶貝我們走。”決定揚長而去,可這個時候周容戚吼道。
“我允許你走了嗎?”
“臭小子你來勁了是吧?”周峰回過頭終于忍不住給自己兒子一記耳光,可周容戚此時開口說道。
“我做。”
“我接手了。”
“我也……别無選擇。”
周峰狠狠一顫,此時陳沉大姐會心地拍了拍掌,“好膽識,看來周少遠遠要比某個貪圖享樂的爹靠譜得多。”
“那個黑市的拍賣品究竟是什麼?”周容戚冷聲說道,“拿不到拍賣品,分部就會被滅,是麼?”
“是。”陳沉挑眉,銀質眉釘順着她那眉頭上揚更銀光爍爍,“當然,咱們也不知道上面的人拿那個拍賣品做什麼,不過,有什麼問題大可以找你陳姐。”
此時其他組織的衆人都站起身,卻是紛紛躬身。
“以後周少就是分部老大,我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周少,我們會盡全力為你開路。”
“請周少指教!”
……
周容戚無奈地笑笑,那痞氣的神态更顯疲憊,“得了得了跟黑-道老大似的,那拍賣品是什麼鬼玩意?還是說活人,既然都費了組織那麼多功夫,不介意我到時候交個死的上去吧?”
此時一個鋼鐵橢圓放映器就這麼扔在了神像跟前,彈出懸浮屏幕。
屏幕緩緩下拉。
頭像漸漸映入視野。
周容戚此時瞳孔驟然縮小。
他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幕幕,曾經那人和他睡在上下鋪,共用一條浴巾,深夜長談,在模拟戰場上互相打掩護,酒吧互摟着說窩心話,“我們不求同生,也不求共死……就求咱們,能彼此有個照應。”
隻見屏幕中央上面閃爍出來的那個眉峰冷冽,有着一雙下垂眼,有着米色肌膚,輪廓分明,穿着軍裝的大男孩——
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死黨時淵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