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衾墨目光漸暗,他離車都有幾步距離。
他更不會允許被隕石砸爛車這種蠢事在他身上發生。
可他身後的黑影越發濃重,似乎要張牙舞爪發洩自己的不滿。
先是一段段的觸手,緊接着觸手末梢還劍拔弩張地伸出利爪。
——是本性的他。
就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視般,祂伸出了利爪,似乎要撕裂車的鋼鐵身軀,利爪一橫一橫地往車門剜去。
“如今咱們這小區也鬧靈異事變呐,你看光天化日之下,豪車都能變成廢鐵,吓得我這血壓又高了……”
有個老阿姨當場作勢要暈了過去。
“您在人間待太久,壓制不住神格,我勸您還是早點回去。”廷達怔怔道,倒咽了一口水,“這具人類之軀抗不了太久,您知道,您的本性一向嗜血……”
湛衾墨眸光裡微微泛起血腥,攥住手背上的銀質鎖鍊,默念了幾句咒文,那黑影才罷休般,停下了刺撓。
那黑影卻忽然傳來幾聲哂笑,餘音幽幽的。
“你扼住得了我一時,卻扼不了一世。”
“你對他,究竟是醫學教授對醫學案例,是監護人對待幼稚小鬼,還是别的——你自己清楚。”
“你敢接近一次他,我就有機會再殺他第二次,你次次擋,覺得可以遏制住本性,可我隻要赢一次,你就滿盤皆輸。”
“你該知道,你貪圖不得。”
湛衾墨神情刹那陰沉了幾分。
那一霎,他忽然間想起混沌之域的時候,黑影忍不住要碰觸小絨球的那一刻。
如果不是他及時扼住,對方在自己手裡就是皮開肉綻的屍體。
忽然間腦海想到那時,自己的黑影也譏諷又調侃地說道。
“你貪圖不得。”
他是混沌邪神,他可以逾越這世界的一切法則。可那句貪圖不得,卻絲毫不假。
因為他唯一無法做到的,偏偏就是……
湛衾墨眸色一暗,偏過頭跟廷達說。
“回去了。”
旁邊的嬸嬸們都覺得不對勁,這麼個高挺的鑽石王老五剛下地之前,他們還猜測着是哪個金主,結果對方這是沒找到人就撤了。
她們還等着看看那人是何方神聖呢!
沒有眼力見的老嬸嬸忙不疊地說,“我知道了,您是哪個帝國醫學論壇的湛教授,您壓根就不是來這找小老婆的……你看我這腦袋!”
旁邊的大爺大伯也紛紛循着聲探過頭。
“我就說,這麼一表人才的人怎麼會稀罕找……之前媒體報道過您,都說那病人治不好了,您還是給救了。”
“您來這,是上門給病人看病的吧?我剛好就在那棟樓,您有什麼不方便我可以代勞。”
湛衾墨眼神閃過什麼。
在這幫老太老阿姨面前,他依舊是那個風度翩翩的醫學教授。
他們看不見他身下的陰影可以肆意扭曲鋼鐵,也可以轉瞬勒斷人的脖子。
他們更不知道,他做醫學教授不過是另有所圖。
圖小東西對他孤擲一注的寄托,更是圖他,非自己不可。
……
他唇角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忽而頓住了要上車的腳步,回首跟那還在忍不住叨唠的老太太說,“老太,您要不幫我個忙?”
——
時淵序看着手腕邊旁邊的鎮定劑,注射完他起碼能昏睡一段時間,就不用再想這些有的沒的。
可此時窗外一陣嘈雜聲,以往老頭老太中□□了都沒那麼吵。他昏昏沉沉,偏偏撐起身軀,将臉龐微微靠近窗戶,似乎想看看窗外是什麼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感覺有一道視線,從下方過來。
卻是一輛锃亮的老爺車飛馳向了遠處。
時淵序挑了挑眉。
這種車價值不菲,不知道車的主人怎麼有這種閑心來這老城區散心。
聽說隔壁小區還确實是個高檔小區,這裡該不會真的有那些包養金絲雀的金主?
算了……他不會關心這種無聊的事。
“小哥。”這個時候門口有人敲了敲,“剛才有人來找你呢。”
時淵序莫名地接過包裹,寄件人匿名。
又是這麼一個包裹。
他搬來這之後,每次剛好都能收到這麼一個包裹,打開之後便是一盒藥。
他不知道寄件人是誰,不敢随意服用,每次都隻是放在一旁不理會。
可是總有一天——好奇心會害死貓。
時淵序心想萬一吃下去,會死嗎?如果對方這麼堅持要給自己寄包裹,應該不至于是什麼毒藥吧。
他鬼使神差地打開包裝,吃下藥片,渾身的痛意瞬間消失不見。
時淵序忽然狠狠一怔。
曾經那男也是如此輕而易舉地,用一劑藥,便能讓自己擺脫痛意。
那個時候他想打聽這種藥從哪裡弄來,這樣就能擺脫對男人的依賴。他還特地找了瀕危族群系的其他專家。
“哎,小時啊,你來這家醫院這麼久,要真有這麼神的藥,我們早就給你用了。”
“你這樣的體質,對市面上的止痛藥都不耐受。要研發針對你這種體質的,還得經過上百次測驗和上百個受試者呢。”
“要真有人研發出來,沒準能拿個聯盟醫藥獎了。”
時淵序神色莫名。
偏偏就是有人研發出來了。
莫非湛衾墨對他用的藥,也不可複制?
包括給他現在這盒藥的人。
也許都是……
缭亂中的重合,就像是指向一個最明顯的答案,有什麼要呼之欲出。
可時淵序卻又扼掉了念頭。
他知道,那男人不會做對自己毫無利益的事情。
大費周折地給他送藥,然後半點證據都沒留下,要靠他揣測,還不見得能猜到,還很有可能張冠李戴到别人頭上。
值麼?
這種損己利人的事情,會是那人的作風?
嗯。
如此便好,他不必多想。
可時淵序手指牢牢抵住手裡拿的藥盒,像是回味藥盒上曾被主人留下的餘溫,久久沒有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