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第三軍區戰場,帝國聯盟外延星環,此時高空掠過一個又一個戰機。
“又是天狼星那群野蠻人派的無人機。”
“信号塔派人員快速解析無人機路線……等等,第二波導彈襲來了,我們沒時間了!”
“已經沒時間了,撤退!”
此時卻突然一個修長凜冽的身影将自己所在的戰機機身壓低,此時機身側彎出粒子光刀掃射周圍的虛空——
緊接着一台隐形戰機的坐标就這麼暴露在了衆人的指揮台中。
“天狼星這款QU023型戰機,為了精準打擊敵軍,會安插一台伴飛戰機作為戰機陣列的定位,一旦攔截它的坐标就能暴露母艦位置。”有個清朗的聲音在隊内語音響起,“抓緊時間。”
……
兩個小時之後,軍官齊聚一堂,“這次戰役順利結束,無人傷亡,外界定義這是一場外延星環有驚無險的強國間的交手。”
“全程還是靠星河艦隊和突擊隊配合得不錯,我們本來隻計劃火力壓制後直接撤退的——最後,時淵序上校空中操作十分驚豔,他本人呢?”
“剛才精神過度緊張,已經進了療養艙了,怎麼,莊局您要親自表彰他?”
……
其他部隊下屬都啧啧稱奇,“時上校,就是上次那個混沌之域救援任務超标完成的時淵序嗎?”
“媽的,還是不是人啊,能戰鬥就算了,還會開戰機。”
“唉,我聽不懂這是啥操作啊?”
“強行把戰機吸波塗層燒了,相當于把隐形戰機的保護衣丢了,懂?”
……
與此同時是突擊隊下屬們。
“你感覺到了沒有,時上校退步了。”此時林荀憂心忡忡地開口。
秦禹州此時一邊啃着能量棒,“剛才他操縱台上撥錯了四個按鍵。”
朱骁丹一邊記筆記,一邊寫道,“時上校駕駛戰機的時候突然看向舷窗發呆,足足開了三分鐘的小差。”
其他部門的人目瞪口呆,“……啊?這樣也叫退步,他還做不做人了!啊?”
……
此時一道陰影蓋上仨活寶,隻見時淵序那張故意繃緊的漂亮臉蛋籠罩在一層清寒當中。
衆人紛紛震驚地讓開。
秦禹州此時有些痞氣地摟住時上校,忽然聲音壓得很低,“最近幾個月怎麼總是漏洞百出?您要是不介意的話,等會去我宿舍拿點藥,您看您現在虛成這樣……”
“……”時淵序揚眉,“免談。”
秦禹州重重拍了拍時淵序的肩,一副“不必說我都懂”的同情神态,随即小聲說,“那天我看時上校半夜沖了好幾次涼,我就知道是我該出手的時候了。”
時淵序扶額。
好家夥,他成了虛火旺盛要靠手藝活瀉火的血氣方剛男青年了。
可如今他竟然破罐子破摔似的,玩世不恭地說,“如果是星球戰役級别的強度,我一天确實需要三次。”
旁邊的林荀和朱骁丹瞳孔地震,“上校你原來……”
時淵序擺手便揚長而去,“我是說,打三盤遊戲。”
甚至不想解釋,他甚至連自己處心積慮維持的面子都不要了。
如今是他離開男人後的三個月了。
換句話來說就是四分之一年,半個半年。
原來他們之間的關系也如此脆弱,一旦他發誓走人,男人也斷然不會找上他。
湛衾墨,既然你知道小絨球就是人——
你就哪怕……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湛衾墨,你就……壓根對十年前那個貓兒眼少年,一點在意都沒有嗎?
我在你眼中……就隻是一個随意可抛棄的醫學案例,是麼?
……
無情得甚至連滿腔怒火都無從發洩。
他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很沒出息,隻能用那些暴戾野蠻的實戰訓練蓋過自己這些沒來由的回憶。
可再然後,他記起的不再僅僅是主人和寵物的時光——
是他唇畔碰觸到那冰冷的薄唇的觸感。
是對方戴着戒指,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拂過他腰側那讓他腹中竄起的一道又一道的急顫。
是他們交纏間男人随即緊緊扣住他手腕的力度。
……
明明他在男人身旁可以自欺欺人地認為那天晚上一切隻是夢,可離開男人之後,那一天的夢境便越加具體而真實。
……
時淵序每次想起,就不得不去淋浴房讓自己冷靜。
時淵序,你像條狗。
那男人明明忘了你,明明對你锱铢必較——甚至你投懷送抱強吻,他也一定無動于衷隻會作壁上觀然後看你笑話。
你憑什麼……還放不下。
時淵序此時狠狠地向訓練機器人揮刀,此時咣當一聲機器人屏幕彈出,“殺傷力評級為S+!”
“時上校,接待室有您家人找你。”這個時候遠處來了女軍官說,“她似乎……還挺生氣。”
——
此時接待室氣氛緊張得很,接待處的工作人員看着那個姿容豔麗的女人,嘴唇是鮮豔的紅,穿着一襲長裙,渾身的氣場更是劍拔弩張,她此時縛起手靠在椅子上,甚至不耐煩地用蔥白的手指叩着桌面。
“我說要見人就是要見,你們不讓見,我就一直在這裡等着。”
她眉毛上挑,俨然是這裡的主了。
結果看到時淵序的那一刻,女人騰地站了起來。
“淵序,走,我們去辦公室。”
鐘孜楚上來就拉住時淵序的手,攥得那麼緊。
“怎麼了?”時淵序察覺到鐘孜楚氣勢洶洶,低聲說,“現在辦公室都在開會,你有什麼事情先跟我說。”
“你之前休息日去哪了,見誰了?”鐘孜楚縛起手,秀氣的眉皺起,“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不跟我說一句?”
時淵序想到那個注定不見的人,眉目一沉。
“……對不起,媽,說來話長。”
他反倒還認真地思索一番要如何交代。
說白了,這些天一句話就是自己變成了小動物又剛好被某個男人撿了,好生飼養着,雙方各取所需。
然後自己又擅自毀了約,最後變成獨自一個人撫養自己。
……
這種事情根本擺不上台面。
“好,你不說也罷。我這次的目的倒不是這個——我要你退出軍隊。”鐘孜楚一字一句地說道,“現在,馬上。”
旁觀的衆人頓時都驚了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
時淵序有些錯愕,眼神隐約有些動搖。
“媽才知道,軍隊暗地裡派人跟蹤你,還有内鬼出賣你,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沒必要待在這了。”鐘孜楚已經自顧自地開口,“淵序,你軍隊宿舍在哪裡,行李都搬出來,我們去辦手續……”
雖然鐘孜楚看上去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女人,但既然能做到機甲集團董事長,多少還是有點剽悍在身上的,這會已經拿出了十個量子壓縮袋,這就是星際時代的編織袋,要是力氣大點可以一次性用這玩意搬空一棟樓。
時淵序扶住對方,“媽,是我不對,我沒有跟你說。”
他才想起這些天自己在軍隊發生的一切都沒跟家裡人提起過。
對于鐘孜楚而言,他就相當于心玩野了連續幾個月都不回家的叛逆少年。
“你這孩子,就算不把我當自己人。那好,最起碼也得把自己性命當回事。我完全可以要求那些軍官給我一個理由,要不然,我就上報議會,說他們威脅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在軍隊有服役期,你再等我一段時間,好麼?”
時淵序語氣有些僵硬,他還真不習慣安撫别人。
最後多說了一聲,“媽。”
鐘孜楚那火星亂竄的眼眸才稍微緩和了幾分。
“我以後……不會再什麼都不說了,抱歉。”
他再次做出保證——雖然把丢臉的事情說一遍就相當于嚴刑拷打自己的尊嚴。
可他必須得這麼做了。
當時周圍的人都說鐘孜楚收養了個“小石頭”,費力不讨好。說這“小石頭”沉默寡言還不親人,再過不了幾年就成年了,要還是養不親,鄒家最多就讓他做幾年的幹兒子。
鐘孜楚當時還是牽着他的手,“你不愛說話,媽不怪你,有些孩子天生就不愛說話。”
但時淵序清楚,他不是不願意認鐘孜楚。
他隻是不想顯得自己太可憐。
自己之前還是那個頭腦簡單的小孩,什麼情緒都往外冒,被人欺負了還是被人搶東西了一眼便知。
自從那男人離開後,時淵序總覺得是對方嫌自己弱小,不然也不至于一句話都不吭就走了。
他忽然覺得,那樣的自己太可憐,也太弱小了。
他要用冷冰冰的外表把自己僞裝起來,這樣就顯得一切盡在掌握,他很堅強,也很勇敢。
他不需要倚靠任何人,自己也不再是那個可憐兮兮的小屁孩。
這樣大人們才會來疼愛他,關心他,不會嫌棄他,不會離開他。
他可以裝得足夠冷靜自持,強大穩重,隻要有人愛他,認可他,不離開他。
畢竟終究不會再有人像親人一樣無償地愛他,不,就算是親生父母,都未必能做到無償。
他更不應該抱有什麼期待。
可多年之後,湛衾墨卻這麼一開口。
說,他怎麼就确認,一旦失去了他,别人的感受會是無動于衷?
啧。
雖然時淵序當時是不屑的。
先不說别人的感覺,這男人倒是一向無動于衷。
簡直毫無說服力。
可到了如今,自己的心思還是動了一動。
或許,是他太自我,自以為将一切悶在心裡,不聲不響就可以佯裝一切風平浪靜。
他總是笃定沒人比親人更在乎自己,可歸根結底明明有人給他蔭蔽,給他安全感。
他又憑什麼能那麼理所當然地把别人的感受撇開?
血濃于水,可鐘孜楚待他,不是水,是血。
“誰叫你半年前就在撒謊,每次都‘回家’?回誰的家?”鐘孜楚眼神卻又犀利了幾分,“要麼你現在跟我說清楚。”
時淵序狠狠一愣。
“我是見朋友。”他硬着頭皮道。
“可見朋友,也不至于每次休息日都見,還次次都不回家。”鐘孜楚忽而又細細思索起來,“淵序,你這不是見朋友,是處朋友了。”
“就算不回家,接個電話總行了吧?在外頭心野了,哪個小妖精?”
時淵序身形一僵,啊,那是之前和湛衾墨“一人一寵”的約定,那個時候他已經把光腦之類的聯絡工具都寄存到别的地方了,鐘孜楚聯系不上他也是自然。
“處朋友了也可以跟媽說,你也是成年人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那人是什麼樣的人?”
時淵序一怔,劍眉忽然蹙了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