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虞在許府住下,所住的院子離許南格外近,隻需走上幾步路便到了。
兩個院子間隔了條小徑,這是許父的安排,但許南不知道他這安排是出于本心還是受到操控。
喬虞的到來讓她進行了七天的挑選夫郎活動暫停下來。喬虞到來的那日晚膳,飯桌上,許父便一個勁讓許南帶着他在江城好好逛逛。
“南兒,你自從見到了你表弟後就一言不發。往日裡就屬你愛逞口舌之快,這會是怎麼了?”
“别不說話,你表弟初來乍到,明日你帶他四處瞧瞧。你平日可勁在外頭玩樂,想來知道許多好去處。”
許父絲毫不在意飯桌上其他人的表情,自顧自給喬虞夾菜,并給她布置下任務。
頭腦出于眩暈當中,這會才緩過勁來的許南,将目光投向安靜的喬虞。
喬虞低着頭小口吃着許父夾的菜,聲音輕柔地道謝。身上還穿着那身月白色的衣衫,整個人看着文靜又娴雅,與一年前判若兩人。
七日前在城外相遇,兩人也僅僅相伴走了短短一段路。入夜暗訪時,喬虞又成了那樣,她便很快離開。這七日,因許北的提醒,她為了不引起注意,沒再去看過他。
短短一年,喬虞為何變化如此之大?行為舉止竟然挑不出錯處,還能她爹這樣講究的人也頗為滿意。
這不是他一個采蓮男能達到的。
許南視線隐晦掃過桌上的其他人,“爹,若我沒記錯,舅舅所嫁之人似乎并不是喬姓?”
“娘、阿姐,你們難道也不記得了?那舅母家是逸陽有名的人家,姓魏。”
喬虞低下的頭擡起,溫順的姿态消失,他身體緊繃,像是在害怕。他的目光哀切地投向許南,眼裡盛滿的淚水一下便滑落下來。
許父當即掏出帕子想為他擦臉,但喬虞這時候流着淚也不忘下意識避開,輕輕搖着頭。
“許南,你這怎麼說的話,你舅母就是喬姓。你記性不好,還這樣直接說出口,傷了你表弟的心,真是讨打。”許父拿眼睛瞪她,嘴裡責備。
許北拍了下她後背,低聲道:“怎麼犯渾了,還幫表弟換了姓,把人惹哭了。爹不高興,當心娘責罰你。”
許南看向她娘,對方也是一臉的不贊同,“給你表弟道歉,實在不像樣。”
她寒毛直立,喬虞能直接将人的記憶篡改。她朝夕相處的家人,現在真把他當成許久不見的親戚。
而且喬虞哭什麼,他憑什麼哭,他頂替别人還有理了?明明之前答應的好好的,說在院子裡待着,結果突然跑過來,搖身一變成了她表弟。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現在怎麼變成這幅樣子,眼淚說來就來,當自己在唱戲啊?
但在衆人都指責她的情況下,許南能屈能伸,嘴角扯出歉意的弧度,目光沉沉,“抱歉啊,喬虞表弟,你别哭了,是我記錯了。”
晚膳在她的道歉聲中落下帷幕,她爹再三叮囑她這幾日帶喬虞四處逛逛,随後才放她和喬虞離開。
兩人離開主院,許南提着燈走在喬虞前頭,腳步邁大逃離她爹的視線。行至拐角,她爹看不到她人影後,她才轉身質問道。
“說說,如今這是何意?”她拽住喬虞的手腕,把人往不遠處的亭子去。
“啞巴了?你倒是挺會陽奉陰違,說一套做一套。”許南壓抑的情緒爆發,喬虞被甩到亭中,沒有絲毫反抗地伏在石桌上。
盈盈月光下,他因為喘息而起伏的背影格外脆弱,仿佛她一用力就能捏碎。
她咬牙,把燈放在桌上,昏黃的燈照亮喬虞痛苦的臉,“你在裝什麼可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将我娘爹還有長姐的記憶全部篡改,告訴我,會不會對她們有害!”
他繼續沉默,許南覺得對方就是在挑戰她的神經。
這會也不管眼前的人是男是女,她拉起喬虞的衣領,把人提起來,“我真後悔,早知道那日就讓我死在護城河旁好了,省得現在擔驚受怕,怕你害我全家。”
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她緊攥着喬虞衣領的手,一滴接着一滴,最後彙成一道水流打濕她的衣袖。
血腥味在兩人之間蔓延,手背黏膩的觸感讓許南收回手。喬虞失去支撐,重重跌倒在地,身體本能縮成一團。
她借着石桌上的燈光,看清了沾滿鮮血的右手。食指輕輕動了動,指尖那滴血沒入黑暗。她表情茫然,聽着喬虞牙齒打顫的聲音,才回過神拿起燈。
喬虞縮在石桌與石凳之間,雙手緊緊捂住臉。他七竅流血,盡管遮住了臉,但痛苦依舊無法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