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談判結束後沒過多久,水魔法師們離開王城的消息就飛速傳播開來。
消息飛躍了大街小巷,經過了金碧輝煌的王城與灰色的居住區,一直傳遍王國的每一個角落,很快就算是不知政事的田間老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他們對其中的圈圈繞繞并不清楚,但在最明顯的事情上,他們早已了然。
老人們沉默地撫摸着手中僅剩的麥種,幻想着它們播撒下去,來年一片豐收之景。
此時有些接到水魔法師來信的領地,已經高興得找不找北。好幾個領主在得知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拿着信開始手舞足蹈。
但相對的,此時王宮中的氣氛變得格外凝重。
“之前從來沒有這樣的事,”其中一個貴族率先開口,在說話的同時,他将視線投向坐在主位的老人。
“魔法師的重要性大家都很清楚。因此在過去那麼長的時間内,都是由王城主要掌控。而現在因為這一次的事情放松了管控,是不是太過了?”
說到這裡,他更加義正言辭:“雖然這次隻是暫時放松了對水魔法師的管控,擴大了一定的行動範圍,但在這次事件中,不免會對其他的魔法師産生影響。”
圓桌上的幾個人連連點頭。
話音剛落,他身旁的另一個王族開口嘲諷:“算了吧,難不成遇到像那次一樣的大旱,你們還真打算阻止水魔法師對其他地區的援助,真是蠢得過分。”
“我可沒有這樣的意思。”第一個說話的貴族清清嗓子,“援助當然是可以的,隻不過需要準許……”
他的話被坐在首位的老人打斷了:“蠢貨,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想法。”
老人這話一出,瞬間安靜了下來。
老人轉了轉手中的權杖:“就算沒有最近的事情,援助也是必須的,所以這次談判暫退一步也是可以——就算是一大步,之後也遲早能收回來。”
他的話語一頓,下一秒手中的權杖磕在了地面上,發出沉重的聲音。
“今天的重點不是這個,”老人扶正了頭上的王冠,“重點是勇者不安分了。”
周圍仍然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老人不耐煩地敲擊了一下權杖:“說話啊!你們有什麼想法?!”
周圍的王公貴族唯唯諾諾地在桌子旁縮成一團,半點不敢動彈。
沒有一個敢發聲的。
所有人都明白勇者的難搞程度。
從群衆基礎來講,那個金色頭發的瘋子一路從小鎮走到王城,大部分的國民都見證了他的成長,因此也對他抱有深厚的信任。
而在戰力方面,勇者是實打實從小打到大,從侵擾村莊的哥布林一直打到橫行霸道的惡龍,甚至還能和魔王勢均力敵。
簡直是個無可挑剔的完人。
老國王一直以來對勇者最為忌憚,生怕什麼時候對方直接薅走自己頭發上的王冠,一屁股坐到王座上去了。
“該死的雜種。”他咒罵一句,在場的人都明白他的性格,于是更加畏縮地團了團,“他絕對有了其他的想法,要不然為什麼要摻和進魔法師的這件事。那些人是怎麼搭上、什麼時候搭上線的?!”
又是一片寂靜。
過了一會兒,老國王坐在自己的王座上,暗自做好了打算,怒氣漸消,轉換了話題。
“注意你們領地中公主的消息。”他說。
在場的人互相對視了幾眼,連忙點頭回應。
老國王想到隻留了一封信就離家出走的公主,更是氣得心梗。
其實公主有沒有都無所謂,但他不能有一個離家出走的公主,這簡直是讓他面上無光。
他的女兒就算和他沒有多少感情,但他知道對方不像是一個會為了愛情離家出走的蠢貨,如今倒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居然寫信離家私奔。
而也正是在公主離家出走後,魔法師們和勇者搭上了線。
老國王可不覺得這一切是巧合。
在其他貴族離開後,老國王坐在王座上沉思良久,揮手叫來了王宮裡的侍衛長。
黑發的侍衛長很快就站在他面前,用最高禮儀向老國王行禮,期間沒有說一個字。
其實仔細看去,就能發現他已經跑神了有一會兒,眼中的光都消失了。
老國王沒有發現這一點,對這種沉默的忠誠十分滿意。
他就知道侍衛長是最能讓他放心的下屬。
他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拍了拍侍衛長的肩膀。
老國王說:“交給你新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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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魔法師大批量回鄉後已經又過了幾天了。
近些時日,科博爾的居民總能看見陌生的黑皮膚‘人類’經過,舉着細長的鋼闆以及布條在田地間上上下下地比劃,
剛開始他們還膽戰心驚,生怕自己的寶貝莊稼出現什麼問題,但後來也就習以為常了。
居民習以為常了,但剛剛到達科博爾的水魔法師們可不是。
他們膽戰心驚地看着這些陌生家夥的動作,直到對方的任務完成收起工具,注視到他們的目光,對着他們露出了笑容。
水魔法師們傻愣愣地揮手回應。
而在又幾天,老領主庫柏自他們回來後,第二次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他們大多都認識對方,而此時兩鬓斑白的老人正滿身沙土地向他們招手,讓他們過去。
于是水魔法師們走過去,站在老人身前,注視着老人臉上因為笑容而聚在一起的皺紋。
這位老領主突然帶給他們了一種微妙的陌生感。
“走。”庫柏大笑着說,“我帶你們看一個東西。”
魔法師們互相對視,邁開腳步跟在老領主身後,猶疑地越過幹涸的河流,踏過布滿蜘蛛網一樣裂痕的土地,向東邊走去,一直來到科博爾的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