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藐自是不打算搬,他家裡有權有勢,前幾天他還沒轉學過來,這所學校就傳得沸沸揚揚了,戚厭就算不關注,應該也擋不住學生們的閑言碎語往耳朵裡鑽,總不至于揍他……雖然這樣聽起來有點像是仗勢欺人。
除此之外,隻有他知道戚厭是主角受,作為一個受,能有多兇狠……啧。
思考了一下,顧藐放緩了語氣:“我才剛坐過來,就被同桌驅趕,多沒面子,就算要搬,至少也要過幾天吧。”
戚厭不耐煩地盯着他,那眼神死沉沉的,像是他再開口,就要動手了。
于是顧藐暫時收了音。
少年重新趴了回去,羽絨服帽子下露出來一截脖頸。
顧藐盯着他琢磨半晌,悄無聲息地撕開一塊退燒貼,突然湊過去,“啪”地一下貼在他脖子上。
戚厭猛地站起來,攥緊拳頭。
顧藐就跟那手賤撓了貓尾巴的人似的,瞬間一退三米遠,雙手插兜,目光移開,裝作什麼事也不知道。
大約是覺得他太煩,少年狠狠地盯了他一會兒,懶得再與他糾纏,也沒将脖子上的退燒貼撕下來,趴回桌子上繼續睡。
沒吃感冒藥,但這退燒貼還挺好使的,也還成吧,想來他一人生存多年,抵抗力應該還行,不用太擔心。
被吓退這麼遠,顧藐有點沒面子,撓着頭左右看了看,幸好這會兒沒什麼人往後看,他才螃蟹似的橫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撿起掉在地上的藥,收起咖啡杯,瞥了一眼同桌的脖子,一塊創口貼,創可貼下還有細微的血迹,一塊退燒貼,五顔六色的,唉。
接下來一上午,顧藐都很安分,跟着講課的老師翻了一下書。
雖然顧振東對他的成績沒什麼指望,要是考不上大學就出國鍍金,但他剛轉學過來,還不清楚這邊的進度上到了哪裡,萬一被老師點名起來回答問題,一個都回答不上來,這不丢國際學校的臉嗎。
上午就這麼劍拔弩張又相安無事地過去。
顧藐默默感受着身邊的人溫度似乎沒那麼燙了。
第四節課下課鈴響後,許多同學迅速抓起飯卡沖向食堂。
坐在顧藐斜前方戴黑色鏡框的男生忽然回過頭來,垂着眼睛不敢看顧藐,小聲道:“顧藐,我叫雲辰宇,是班上的學習委員,你知道食堂在哪嗎?要我帶你過去嗎?”
他聲音小的跟蚊子一樣,顧藐沒太聽清他的自我介紹,不過後面那兩句話倒是聽清了。
顧藐視線落在身側起身離開的人身上,看向後門,道:“不用了,謝謝,領校服的時候班主任已經帶我在學校轉過一圈了。”
在之前的學校顧藐一向不去食堂,他和幾個朋友都是由家裡司機送飯,在學校湖邊的一棟小别墅裡吃。但既然來了這裡,他決定入鄉随俗,試一下大鍋飯。
他下了教學樓,在人群中打開黑傘,撐着傘單手插兜緩步朝食堂走去。
清江下雪很頻繁,這裡的學生沒幾個打傘的,全都頂着冷風在雪地裡沖,沖得能有多快就有多快,生怕去晚了沒有好吃的菜,人在冷風裡一凍,發型就相當潦草,跑起來姿勢也很狂野。
對比之下,顧藐信步閑庭,整個人鶴立雞群。
走在路上的女生全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然後同挽着胳膊的小姐妹一起臉紅。
002在他腦子裡道:“你不要随便撩别人!”
顧藐:“我什麼也沒做……”
顧藐打完飯,端着盤子視線在人群中逡巡,楊雨早就打好了飯,和幾個班上的同學占好了位置,特地走過來對他道:“走啊,和我們一塊吃。”
顧藐朝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除了前面幾個分餅幹時認識的女生,還有幾個班上的男生都坐在那兒,一桌人正回頭期待地看着自己,應該都是班幹部,想趁着吃飯的時間互相了解結交一下。
顧藐本打算跟着她走,但就在這時,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戚厭。
人類是群居動物,進食的時候最能顯示這一點,幾乎所有人都是三三兩兩,和朋友抱團坐在一起吃的。但唯獨少年一個人坐在那裡,一整張方形鐵桌隻有他一個人。
從顧藐的視角看過去,隻能看到他的背影,羽絨服外套脫了放在一邊,穿着一件單薄的灰色衛衣,脖子上的退燒貼早就被他撕下來扔了,隻剩下一塊褐色的創可貼,在白皙的脖頸上滲着血迹分外紮眼。
顧藐沒辦法放他一個人。
“下次再一起吃。”他對楊雨說了聲抱歉,就目不斜視地擡腿朝戚厭那邊走了過去。
他把盤子放在戚厭對面,擡腿跨進長椅裡,這食堂的飯桌和椅子是固定的,沒辦法挪動。
然後他在戚厭對面坐了下來。
不是顧藐的錯覺,不僅周圍幾桌正在交談的聲音忽然安靜一瞬,整個食堂氣壓似乎都低了幾分,附近的人紛紛朝他看來,目光裡帶着驚愕。
楊雨更是震驚,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匆匆回到一班的桌上。
“轉學生瘋了嗎?”盡管隔了好多桌,根本沒辦法聽到,但關鳴還是壓低聲音,瘋狂吞咽口水:“他到底想幹嘛?咱們不是派你去邀請他了嗎,他怎麼還坐到那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