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開始,江池就發現這小子在躲着自己。領早餐的時候叫他也不理,路上迎面撞上了也當沒看見,隻要有眼神接觸就會瞬間避開,明顯到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來了。
江池陰着臉攔住他:“之前不是挺張牙舞爪的嗎?現在才開始裝乖是不是晚了點,你經紀人罵你了?”
出乎意料的是,覃霧并不是新人演員面對圈内前輩的小心翼翼态度,他笑着瞪了江池一眼:“你别招我,待會兒就要進入演戲狀态了,我怕我看見你笑場。”
原來是新人第一次拍戲緊張了。
江池也不知道自己在介意個什麼勁兒,他揉了一把覃霧的頭發:“先去做造型吧,開拍的時候我會帶着你入戲。新人剛上手的時候NG幾次很正常,慢慢來就好,導演愛罵人就讓他罵,不要影響自己的心态。”
覃霧乖乖點頭,看得老男人更加手癢了。
劇組通常是天不亮就開工的,設備老師們會淩晨四五點就趕去調試好機器,不等到陽光最炙熱的時候劇組就拍完好幾條了。江池把自己手裡的單人戲份清理完,第一時間去找許導問覃霧的進度。
“挺順利的,這小子雖然演技還有些青澀,但是天生就很有鏡頭感,他對攝像頭的朝向有敏銳的直覺,每切換一個調度就知道該看哪裡,這就已經能赢過七、八成的新人了。”
許墨贊不絕口,江影帝也覺得他家粉絲沒給自己丢人。
等順着攝影機的方向看過去,一身錦繡華服的覃霧坐在馬上似笑非笑地望着這邊,豔陽下光彩熠熠恍惚若神明。
江池的心口被燙了一下,剛要說點什麼就被導演攬着肩膀招呼着一起吃飯去了。
劇組的盒飯乏善可陳,按照營養食譜配的有三葷兩素,味道就很一言難盡了。在這方面所有演職人員都一視同仁,上到男主女主,下到路邊的群演和後台收拾蘋果箱的工作人員分到的都是一樣難吃。不想被外界說耍大牌的話就得盡量少的開小竈,所以中午能看到大家苦着臉坐在樹蔭下嚼嚼嚼。
下午的重頭戲,其實許導有心理準備會卡很多次,要好好磨一磨,但準備明顯還是做少了。
男主沈璋和甯遠侯的初次見面就是一副标準的皇親國戚欺壓良家子的戲碼。小侯爺帶着一衆跟班兒打馬從禦街過來,見沈家那位京城聞名的麒麟子一表人材、芝蘭玉樹,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頓時就惱了。
他跟沈璋不是一路人,但他爹老侯爺卻總是拿沈璋做筏子罵他不成器,這是舊恨。昨日西子湖畔泛舟,連畫舫裡的歌姬娘子都傾慕于沈公子的才華,說如果能得沈公子的一曲詞牌此生無憾了,氣得小侯爺當場把歌姬踹進了湖裡,要不是小厮攔着怕鬧出事情,他還不許救人呢。
坦誠說,江池的古風扮相還是挺有少年感的。雖然江老師已經三十歲了,但除了偶爾抽煙以外沒有什麼不良嗜好,入行多年據說也不怎麼沾女人,所以一身的氣息還算純粹,加上常年健身保持的勁瘦身材,出去一晃悠說他才二十也有人信。
但江池的少年感和覃霧那種漂亮男孩又不一樣,他身上的氣質是一種茕茕孑立的孤寂感,不被世俗侵染,永遠帶着一種要幹翻這個世界的叛逆情懷。
偏偏經驗閱曆擺在這裡,影帝的眼神裡裝着少年人比拟不了的深邃凝重,用來演沈璋這種心思深沉的寒門士子最适合不過了。
對峙的火藥味,對!導演心裡打一個小鈎子。
小侯爺指使着仆從把沈璋揍趴下,整場調度一遍過,武術指導親自掰開揉碎的動作美學也是滿分,導演心裡又打了一個小鈎子。
下一個連貫鏡頭就是甯遠侯纡尊降貴的下馬,繡着金線的黑靴子把良家子踩在腳下,并且冷笑着講完了台詞,導演又愉悅的打了一個小鈎子,新人的表現可圈可點,看着真不像個好東西呀。
就在導演以為今天能早點收工的時候,攝影師把鏡頭對準了含冤受辱的江影帝時,他沒接住戲。
什麼?
導演不可置信地把剛才那條回放了一下,見江影帝在那雙金線靴子踏過來的一瞬間,是有明顯的愣神的,他甚至愕然了十幾秒才給反應。
食指在空氣中連點了好幾下,許導勉強忍住了罵人的沖動。沒事沒事,影帝也是人,還不能容忍人家NG一次嗎?
“大家集中精神,再來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