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辦?他睡着了啊,不叫醒還怎麼繼續。”方醫生百思不得其解,這委托人怎麼回事?
“那就讓他自然睡醒吧,反正天色還早。”
祁京墨這話一出,就狠狠唾棄自己還是心軟了,他打算接下來不幹涉了,全權交給專業人士自己處理。
等覃霧睡醒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了。他倒是舒服了,祁京墨都抽完好幾根煙了,醫生和助手也面面相觑好幾輪了,倒也沒閑着,趁這段時間制定出了好幾種攻破覃霧心防的方案。
覃霧笑了笑,那雙清冽的鳳眸裡波光流轉:“睡得很好,祁公子破費了。”
祁狗打定主意不再慣着他,矜貴地吩咐:“加碼吧,不信這小子不服軟。”
方醫生做了個手勢,就下去準備了,而他的助理盡職盡責地解釋道:“有必要向您澄清一件事情,如果說淺度催眠的原理是給大腦做spa的話,中度催眠就不會那麼舒服了,被催眠者可能會感受到痛苦,但這是觸達他們靈魂深處的必要手段。您這邊沒問題的吧?”
祁狗剛想回話,就琢磨出來味道了,冷着臉道:“不是,問我幹什麼,又不是審我?”
助理一言難盡,這人還挺好面子。
這不是瞅着你比屋裡那位還要應激嘛,怕他能扛住,你這邊先叫停了。
醫生從準備室出來的時候,拿了很多幅具有暗示意味的畫,強迫覃霧看,就算他扭過頭去了也會附在他的耳邊循循善誘着,一點點誘導覃霧進入他預設好的情境裡,一點點激發腦海中深埋着的記憶。
尤其是被催眠者最念念不忘的,或者最不願意面對的事情。
覃霧阖着眼睛,纖長的手指緊緊抓着椅子扶手,皺緊的眉頭已經能看出來痛苦的苗頭了。
監控室内的助理下意識望向了祁京墨,果然這人的狀态更不穩定,呼吸都急促起來了。何苦呢這是,也不知道這倆人鬧得哪一出。
在催眠師高超的引誘下,覃霧的腦海中依次回閃過了他小時候在晏家大院長大時候的一些片段,很溫暖,如早春三月的陽光。很快,小小的晏淮央就長大了,開始有了一群狐朋狗友,十幾歲的時候就不怎麼着家了,經常要老爺子三催四請的派人去抓他回家吃飯……
漸漸的,覃霧的記憶裡一閃而過了席铮的身影,那人穿着和自己配套的晚禮服,執着酒杯和他一起敬了四方賓客的酒。
哦,那是他的訂婚宴啊。當時沒太留意,但是以旁觀者的視角看起來,便宜未婚夫的嘴角似乎一直是上揚着的。
春風得意啊晏少爺,覃霧正心情愉悅的時候,下一個片段輪胎打滑了,他和他的海灣藍色跑車一起撞崖。
草,何德何能啊,誰家好人能上帝視角地觀摩自己的死亡。
當時他嘎嘣一下死得脆生,現在被迫又慢動作感受了一下當時的絕望,一大片寒鴉群不知道從哪裡飛過來的,遮蔽了視線,也就那麼一兩秒的時間跑車失控了,以拉滿的速度撞上山崖,神仙都難救。
覃霧的意識是沒辦法閉上眼睛的,他清晰地看到了鐵片當胸刺入的畫面,血液咕咚咕咚湧出來,一時間四肢百骸都幻痛了起來,額頭上全是冷汗。
催眠師見狀給了監控室的人一個信号,低聲詢問道:“這次應該成功了,您親自來問?”
祁京墨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米九的大個子腿都軟了,期待值到了頂點的時候人都是輕飄飄的,他都準備好接他兄弟回來了。
他利落地打了個響指,結束了覃霧的痛苦掙紮。
看着面前這個面色蒼白的男孩子,祁京墨的手掌溫柔地幫他擦了擦汗,“說話,你是誰?”
覃霧虛弱地擡了擡眼:“我是你爹。”
草,祁京墨火冒三丈,一拳頭砸在了旁邊的桌子上,也沒舍得揍到覃霧臉上。
他心裡幾乎可以确信,這個會讓他反反複複心軟的人一定是他兄弟,沒跑兒,再加上晏老爺子那邊也是默認的狀态。一時狗脾氣也上來了,今天非要逼得這小子認了不可。
祁京墨非常焦躁,眼圈通紅地在這屋子裡轉悠,想着還有什麼辦法能嘗試。其實他的心理非常好解釋,家養的大狗什麼時候會發瘋?
弄丢了主人,成了流浪狗的時候會瘋,但還有一絲理智尚在,因為他知道隻要他把主人找回來了就好了,他就又是有家的了。
但如果主人明明就好端端地站在面前,卻不肯認他,那才是要發瘋的,因為那說明他真的被抛棄了,而沒辦法騙自己是不小心弄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