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周瑤柯提着惺忪睡眼上門,她徑直朝陽台走去,果然找到姐姐的身影。
周瑤柯拿過姐姐手裡的水壺,自顧自接替照顧花草的活兒。
周之逾往旁邊退了點兒,放心地把目光投向陽台外的綠意。
風攜來春意,落在滿目青翠上,吹動枝葉,春意愈發盎然。
提着水壺澆完一圈,周瑤柯的目光在幾盆花草上來回幾遍,終于發現了不對勁,她猛地一拍大腿:“姐!你最喜歡的那盆花怎麼不見了!”
“花盆打破了,我把它移植到别的地方了。”
“啊?怎麼會打破的啊?”
那可是她姐最寶貝的一盆花,放在外婆家養了好多年,每年都在這個時節開花。
那抹藍色是所有花裡面唯一的藍。
周瑤柯曾問過周之逾,為什麼不多養幾盆藍色的。她隻答,最喜歡的,一樣就夠了。
可見之珍惜。
但眼下提起這盆花,周之逾臉上并沒有太多的波動。周瑤柯有時也會猜不透她的想法,索性放下水壺,放棄追問。
“今天有空的話,陪我去趟廟裡吧。”
周瑤柯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她一臉緊張地看着姐姐:“怎麼,又要去廟裡?”
實在不是她小題大做。
而是在國外養病那幾年,周之逾曾一度前往寺廟,幾乎到了沉迷的地步。雖然她嘴上沒有明說,但就連爸媽都看得出來,周之逾是能割下前塵往事的人。
“廟裡多沒意思,又清冷又苦,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隻是去靜心。”周之逾截住她的話頭,頗有些無奈。
“哦,去靜心。等下,你還用得着靜心?什麼事能讓你...”周瑤柯立刻閉上嘴巴,下意識看了眼對面陽台,起身去收拾要帶的東西。
驅車來到城郊。
這是周之逾回國後第一次來廟裡,她小時候曾跟着外婆來過一次,如今在大門口,竟覺得這麼多年過去,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是這座飛速發展的城市裡,唯一時光靜止的地方。
石闆橋,青苔路,溪水從門前流過,一切都靜谧得不像話。
佛門清靜,還沒進去周瑤柯便感受到巨大的甯靜。靜得讓她有些心慌,這是她不太喜歡寺廟的原因。
路面不平,她推着周之逾緩慢前進。
門口有領取香火的地方,周之逾淡淡搖頭,憑借腦海中的記憶朝後殿走去。人煙變得愈發稀少,偶有擦肩而過的香客,臉上亦帶着平靜的神色。
連一向話多的周瑤柯,也變得安靜起來。
爬上廊道,後院的閣樓悄然出現。
周之逾沒有再靠近,她仰頭,視線正好落在牌匾處。大殿前的古樹綠意正盛,簌簌聲不斷傳來,合着一旁僧人誦讀的悠揚聲,落進心底深處。
在這其間,寺廟檐角墜着的幾枚風鈴,也隐晦地加入,不時傳來清脆的鈴聲。
所有的這一切,都好似印證了牌匾上那五個字。
人生沒有跨不過去的苦難。
再睜開眼睛,周之逾眼裡重歸平靜。
十年前得不到的,十年後相遇也未必是一種緣分。
周之逾等妹妹結束一盤遊戲,适時開口:“回去吧。”
“嗯?這麼快?”周瑤柯疑惑,以往哪次不是待上個大半天的。
“你想繼續留下?”周之逾難得玩笑,眉眼微彎。
“說什麼呢姐。”
沿着來時的路返程,剛踏出屋檐,落下雨來。
滴答,滴答,隐有要變大的趨勢。
難免心急,周瑤柯用了點兒力準備加快速度,被周之逾淡聲攔住:“沒事的,慢慢走。”
她隐約,從姐姐的語氣裡,聽出一絲想淋這場雨的暗示。于是便放下心來,放緩了腳步。
從寺廟到車裡,兩人都有些狼狽。
一上車,同時開始整理淋濕的頭發,擋光闆的小鏡子見證了她們淩亂的頭發。
周瑤柯偷瞄姐姐,暗歎,果然愛情使人盲目。看看她姐,什麼時候這樣狼狽過。
回程路上,她又把車開得飛快。盡管如此,還是帶着半身的水汽進了電梯。
電梯門和左邊大門同時打開,出來的同時周之逾下意識看過去,喬煦甯正拎着一小盒蛋撻出來。
她看見兩人很是驚喜:“好巧,你們是剛回家嗎?”
走近,很快發現周之逾衣服上半濕的痕迹,皺眉輕撫:“外面下雨了?怎麼淋成這樣?”
周之逾坐正身體,微微後仰,不動聲色地避開了喬煦甯的手。
“我們正要回家換衣服。”
喬煦甯落在空中的手微頓,她隐約察覺到這是一句逐客令。但以周之逾的性格不會說這樣的話,她甯可懷疑是自己多心了。
于是笑着把蛋撻遞過去:“那你們快回去吧,這個蛋撻剛好也帶回家吃,我剛烤的。”
“謝謝。”周之逾握緊盒子,不再去看喬煦甯的眼睛。
直到門關上,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蛋撻盒被擱置在餐桌上,進浴室前,周之逾叮囑妹妹:“蛋撻記得吃。”
周瑤柯甩下外套,走到餐桌旁,看着姐姐進去,打開蓋子,四個蛋撻還冒着熱氣兒。她站在桌旁吃了三個,壓根沒聽到姐姐的叮囑似的,執意地留下了最後一個。
她一向磨蹭,洗澡比周之逾還慢。再出來時,經過餐桌,盒子跟蛋撻都消失了,她盯着空空的桌面,忽然輕聲歎了口氣。
不用猜,她也知道姐姐此刻在哪。
出門時晴空一片,再回來,就好像把山裡的水汽也一并帶了回來,陰雨了整座申城。
沒有太陽的時候,總覺得心情也陰陰的。因此周瑤柯一直不太理解姐姐喜歡下雨天的原因,至少她是一點兒也不喜歡。
遠遠的,周之逾在窗台的身影,仿佛嵌入雨霧中。
“姐,你以為去一趟寺廟就能靜心嗎?那以前去了那麼多次,怎麼一點用都沒有。”
-
程圓圓忙到連拿體檢報告的時間都沒有,喬煦甯來到醫院替她跑這個腿。
“喬啊,拿到手先幫我看一眼。”程圓圓在電話裡如是囑咐。
喬煦甯邊看報告邊往外走,一目十行,看完後笑了笑,她的好友健康得很。
正要收起報告,甫一擡頭看到于嘉正急匆匆迎面走來。
她叫住她,“怎麼了?”
“小喬?外婆暈倒住院了,我來看她。”
喬煦甯飛快把報告塞進包裡,“我跟你一起去。”
她們來得有些晚了,病房裡隻剩下三個人,除了柯珍,周之逾和周瑤柯也在其中。
“外婆。”
于嘉這一聲,惹得三人都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