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煦甯不是擰巴的人,沖動的事做了便做了。她就是想去看周之逾的畫展,那又怎樣?至于旁的,她不想催促自己去弄清緣由。
落地申城,喬煦甯從飛機上欣賞到了今日的絕美晚霞,可惜再無那天和周之逾一起欣賞的心境。她不知道畫展幾點結束,隻知道這一程她盡力在趕。
最後過去的路上,她不再執着地關注時間,隻是默默祈禱,或許這次上天會予她好運。
好巧,的士停下的路口,正是那個雨天她被周之逾載上的路口。
她看了眼燈火通明的場館,拉着行李箱快步走進去。
裡面看起來像是已經結束,一個人都沒有。她把箱子擱置在門口,沿着豎立牌子的指示往裡走。
這些畫,是以創作的時間先後順序來陳列的。喬煦甯看到第一幅畫下标注的日期,目光凝住。
那是周之逾受傷後的第二年。
她記得,周之逾當年讀的是哲學系,和畫畫一點兒關系都沒有。那麼極有可能,是她在受傷之後才開始的創作。
這個想法一旦在腦海形成,喬煦甯立刻便對這場畫展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她的目光也變得嚴肅認真起來。
每一幅畫面前,都見證她久久伫立的身影。
這個畫展有慕名前來的人,也有走馬觀花的人。
但喬煦甯,是唯一一個,把它當成周之逾的過往來看的人。她想盡力從這些畫中找尋周之逾過往的蛛絲馬迹,好借此窺探一二她受傷後的生活。
畫不多,喬煦甯看了許久。畫上的日期變得越來越近,喬煦甯一再放緩腳步。
在最後一幅畫前,她看到了周之逾的身影。
像一幅長長的畫卷徐徐展開,在最後,才遇見最美的風景。
顯然,周之逾望向她的目光裡,有驚訝。還有不可置信,甚至,喬煦甯覺得她的目光透過自己,像是在看。
一場夢。
“我好像趕上了和畫家一對一見面的機會。”所有的趕路都絕口不提,喬煦甯隻上前對着她,淺淺一笑。
最終,周之逾率先挪開目光,将驚喜和動容通通掩下,千言萬語化作平淡的一句。
“謝謝你來。”
她看上去并無愉悅之色,喬煦甯不知道這個畫展對周之逾意味着什麼,也無從猜測她此刻内心想法。
但有一些事,她是真的想要知道。
比如,“之逾,你是在受傷之後開始畫畫的嗎?”
一些遙遠的記憶襲來,周之逾張了張口,她有機會向喬煦甯講述在國外的那幾年,卻不得不剝除所有與她有關的細節。
“算是,我的老師覺得我有天賦,正好我也需要做一些事來轉移注意力。”
從門口第一幅畫走來,喬煦甯想說,豈止是有天賦。
她靜靜聽着,依舊難以想象。當一個人失去雙腿,到底是什麼支撐她重新站起來。這在沒有經曆過的人眼中,是無法體會的。
喬煦甯又不禁想起重逢後,和周之逾一起時曾經曆的那些異樣的目光、歧視,還有外出時的種種不便。這些生活中的尋常小事,對她們來說有多難。
内心要有多強大,才能如周之逾一般自如面對。或許她一開始也難受、低落,甚至想過放棄。
一想到這些,喬煦甯心裡泛起密密的痛感,她咬了咬唇終究還是紅了眼眶。
這一刻,她心疼周之逾。
國外幾年被周之逾簡短略過,她總是這樣,淡然面對一切。可人心哪有生來就堅強。
“我覺得你做任何事都能成功。”喬煦甯吸了吸鼻子,鼻音明顯。
周之逾扭頭看她,似在驚訝她眼裡的淚光。
“有些事确實付出努力會成功。但有些......”
就像她和喬煦甯之間。
在得知喬煦甯因出差不能過來的時候,周之逾立刻就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剛剛她在最後這副畫前,心想,或許她和喬煦甯之間的宿命便是錯過二字。
正當她說服自己那一刹,喬煦甯卻奇迹般地出現了。
她當真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覺,這是一場夢。
這些年,她很少夢到喬煦甯。因此也幾乎沒有機會,書寫她們兩人之間的美好結局。
但今晚,就這一次,似乎已經足夠了。
“有喜歡的哪一幅嗎?”
喬煦甯收拾好情緒,挑眉看過去:“你這個語氣,好像下一句就要說‘喜歡哪個我送你’。”
周之逾回望她,今晚臉上第一次露出笑意。彎彎眼眸裡,是對喬煦甯的無言縱容。
這股縱容,促使喬煦甯得寸進尺地湊近:“如果我想要畫家本人親自為我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