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剛剛背着回來的時候,床尾打濕了一大片。
外邊的沙發也沒法坐了,喬煦甯思考片刻問道:“還有别的房間嗎?”
“家裡有客房。”
如此,喬煦甯便再次背起她。
此時房間裡靜得可怕,一切感官都被放大。剛剛着急忙慌的,幾乎忘卻這是一個多麼親密的姿勢,此刻喬煦甯站在床邊,雙手扣緊了周之逾的雙腿。
感覺燥熱再次上湧。
不知是誰的頭發還在滴水,那些水珠順着脖頸,一路往下。喬煦甯心裡那道防線被這些成串的水珠接連攻擊,搖搖欲墜。
周之逾對此一無所知,在她耳旁輕聲:“怎麼了?”
喬煦甯聽見了什麼轟然倒下的聲音。
她在黑暗中悄然紅了臉,又因為對方看不見而放任绯色蔓延,耳根子滾燙一片。
“沒事。”她直起身子往客房走。
兩人因着頭發都還有些濕,并排靠坐在床頭。外頭風聲依舊,雨點不斷砸落在窗台,合着風聲一起呼号。
像是風雪夜,她們被困于一片白色裡,那間唯一的小木屋中。
身旁人,是木屋裡唯一的篝火。
喬煦甯忍不住想要靠近篝火,又怕自己也跟着燃燒起來,隻定定坐在床頭。方才那些水珠落在T恤上,這會兒正貼着身體,她伸手拽了拽。
掀起一股小風,她才驚覺自己好像在出汗。
7月的夏夜,沒有風扇和空調,溫度在不斷攀升。
喬煦甯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她被一陣溫柔的聲音喚醒。
睜開眼,天已經大亮。
昨晚的一切好像一場夢境,此刻窗外天氣晴朗,連微風也無。
“小喬,醒醒。”
熱,好熱。下一秒又覺得冷,冷到渾身都發抖。
喬煦甯撐着坐起來,看到周之逾擔憂的臉。
“怎麼了?”一開口,嗓音嘶啞。
她偏頭咳了咳,這才發現自己身體滾燙。
“你發燒了。”
“我...”
“小瑤在過來的路上了,待會兒送你去醫院。”
喬煦甯靠在床頭閉了閉眼睛以緩解暈眩,有雙手溫柔地落在額頭上。指尖微涼,在那雙手将要離開的瞬間,她察覺到什麼忽然伸手握住。
“别走。”
她拉過那雙手貼在臉頰處,想要尋求降溫似的偏頭蹭了蹭,然後貼在手掌處閉上眼不動了。
周瑤柯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小瑤,把倉庫那把輪椅拿出來。”說完,周之逾湊過去放緩聲音哄她,“小喬,起來我們去醫院。”
重新坐上輪椅,周之逾卻被妹妹按下,“我帶她去就好了,你留下。”
周之逾卻堅定道:“不行。”她側頭看了眼喬煦甯,“我放心不下。”
周瑤柯歎了口氣,攙着喬煦甯往外走。
幸好喬煦甯還有些許意識,給周瑤柯省了不少力。
走了急診,喬煦甯挂上了點滴,意識也清醒多了。
她啞着嗓子:“小瑤,之逾還沒吃早飯,你先帶她去吃飯吧。”
自己都燒成這樣了,還惦記着姐姐,周瑤柯眼神微動,“你也沒吃,我出去給你們買回來。”
她們來得早,輸液室近乎空蕩一片,冷氣不要錢似的往外竄。
喬煦甯用空着的那隻手去摸周之逾的手臂,她自己溫度太高,一時判斷不了,擔憂道:“之逾,你有沒有發燒?昨晚你也淋雨了。”
“我很好,你放心。”
點了點頭,喬煦甯下意識歪着頭想找個地方靠一下,一偏頭,又落在那處肩膀上。
這都第幾次了。
喬煦甯失去意識前,模模糊糊地想到,她好像一點兒都沒有幫到周之逾啊。一直都是她在照顧自己。
困倦将她拉入沉睡中,雙手無意識地展開。
周之逾隻一低頭,便看到她左手掌心的創可貼,像臨時急匆匆貼的,一邊都翹了起來,還有不知什麼時候滲出的血迹,在手掌中四散。
她小心地探過去執起喬煦甯的手。拇指輕撫,周之逾眼裡有痛意閃過。
這是第二次了,她沒法給予喬煦甯最簡單的照顧。
這也是第二次,她對自己這副身體有了挫敗感。
像她這樣的人,若真要握住另一個人的手,該有多難。
即使此刻那雙手就在自己手中,她張開五指,卻覺得怎麼也握不住。
七月的天,周之逾從心底泛出冷意來,手指也跟着微微打顫。
她的目光挪到自己的雙腿,在這樣靜谧的大廳裡,内心那道反對的聲音有了可趁之機,鑽進她總是無波的眼眸裡,攪動一池平靜。
那道聲音一遍遍地提醒,她護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