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如此,她的胸口還是泛起密密麻麻的針紮一般的心疼。
既然主打陪伴,她便走到周之逾身邊,半蹲下,仰着頭:“下次也讓我陪你來,好嗎?”
但周之逾沒有馬上答應,喬煦甯立刻明白了她的顧慮,以為她是不想在自己面前暴露這一面。眼看眼裡失落快要溢出時,終于得到周之逾的一聲,“好。”
雖然雙腿已無知覺,但整套複建下來,并不輕松。
周之逾在一旁坐着平複心率,從額頭到脖頸,都冒着汗。連深色T恤,也被汗打濕,深一處淺一處。
喬煦甯把輪椅推過去,被撲面而來的香氣阻在原地。
此情此景,叫她想起一句詩。
粉融香雪透輕紗。
“一天到晚都想些什麼。”她默默吐槽自己,拿出早準備好的毛巾,“先擦擦。”
康複室很大,旁邊有好多患者在治療,分明嘈雜得很,喬煦甯站着,卻隻看得到周之逾的動作。
毛巾一路從額頭往下,經過脖頸,停在T恤領口。
為了方便,周之逾把長發全都挽了起來,修長脖頸一展無遺,喬煦甯上前接過毛巾,忍不住替她把後頸的汗也擦了擦。
她克制地停下動作,問道:“回家嗎?”
“嗯,回去吧。”
周之逾拒絕了她要幫忙的動作,雙手撐着準備挪到輪椅上。可是在半道,右手忽然洩了力,以至于整個人往地上摔去。
“之逾!”喬煦甯壓根沒料到這茬,等她反應過來撲過去,周之逾已經摔在了地上。
喬煦甯剛想開口,卻先跌出一滴淚來。
她不喜歡哭,更讨厭自己在周之逾面前,因為她的雙腿哭。
好在旁邊醫生也立刻圍了過來,她立刻往旁邊退去,飛快擦幹淚,沉默地守着。
“沒事沒事,就是臀部這塊兒可能之後會有淤青,但過幾天就會好。”一番檢查後,醫生得出結論,寬慰她們。
跟醫生道了謝,喬煦甯挪到她身旁,隻看了她一眼飛快挪開:“我抱你可以嗎?”
周之逾點頭,沉默地靠進她懷裡,臉上是少有的倦意。
喬煦甯頭一次這樣不加克制,隻用雙臂緊緊環住她。
衣衫單薄,她們無限貼近彼此。她微微低頭,耳旁是周之逾清淺的呼吸聲。
維持這個姿勢,喬煦甯遲遲沒有動作,懷裡人動了動,輕聲寬慰她。
“我沒事。”
她不敢應聲,怕自己的哭腔再一次暴露。隻是沉默地将她抱上輪椅,确認安全坐好後,才朝外面推去。
回去的路上,喬煦甯格外沉默,但動作間都極盡小心和溫柔。
周之逾自然看穿她的狀态,在出電梯後拉住喬煦甯的手。
“小喬。”
喬煦甯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腕,卻不肯擡頭去看她的眼睛。
“你看着我。”
她咬了咬牙,在周之逾沉默等待的時間裡,終于克制不住地擡頭。
目光甫一接觸,喬煦甯立刻癟了癟嘴,緊咬下唇好讓自己不要哭出來。
“你在自責對嗎?”
“可是今天如果是小瑤陪我,我依然會摔倒,和你沒有關系。”
“但她肯定會接住你。”喬煦甯飛快接話。
喬煦甯被拉着走近兩步,距離縮短,她便無法再将視線落在别的地方,隻定定地看着周之逾的雙眼。
“誰跟你說她能接住我?”
“但是...”
周之逾挑了挑眉,似在問,但是什麼,你說。
沉默間,周之逾再次開口,放軟語調:“那下次你還陪我去嗎?”
“當然!”喬煦甯急切答道,生怕她反悔。
“那說好了。”周之逾伸出小拇指。
眼看着,是被哄好了。
但喬煦甯回到家裡,呆呆地坐在客廳,淚卻不聽話地再次滑落。周之逾大抵是她淚腺閥門的開關,這一開,就再也停不下來。
她摸索着手機,打給程圓圓。
那頭一聽她哭成這樣,急得話都說不利索:“你...你咋了?”
“嗚嗚嗚圓圓。我心疼,我心疼她。”
“怎麼了怎麼了?你慢慢說。”
“她遭受的苦難是我難以想象的。周之逾不應該被困在那張輪椅上的。
她,她本該意氣風發,在擅長的領域閃閃發光。她應該走上領獎台,而不是像今天這樣,連站起來的能力都沒有。”
她從未這樣心疼一個人,疼到欲以身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