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入熱鬧的街區,很明顯的,藝術氣息突然變濃。
前面是一條巷子,她們提前在路口下車。
周圍的人多了起來,喬煦甯擔心,便扶上了輪椅,一前一後跟着周之逾的指示往前走。
似乎還有不少過來打卡的遊客,喬煦甯在過去的路上聽到好幾種不同的語言。
在喧鬧的說話聲中,傳來噴漆罐發出的“嘶嘶”的聲音。
巷子被兩側略高的建築攏在中間,從入口開始是一整條畫滿塗鴉的牆。
不遠處,還有藝術家正在創作,但路過行人都沒有圍在一起駐足。匆匆拍了照片就離開,怕影響到創作。
前進的腳步放緩,這片塗鴉牆上每一處的主題和内容都不盡相同,像一幅幅畫,在眼前一一展開。
“我以前經常來這裡看他們塗鴉。”周之逾眼裡隐有懷念。
“那你畫過嗎?”
“畫過。”
“在哪,帶我去看一下。”
周之逾伸手輕撫過牆面:“這裡不是一成不變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更新。”
略有遺憾地癟了癟嘴,喬煦甯指了指身後這面牆:“幫我拍一張吧。”
她站在牆前,半張臉縮在圍巾裡,比了個萬年通用的耶手勢。
周之逾調整輪椅角度,一連拍了好幾張。
喬煦甯走回來檢查照片,滿意地點頭:“嗯,都發給我吧。”
她看起來和那些在一旁拍照打卡的遊客沒什麼區别,臉上洋溢着初到一個陌生城市的好奇和愉悅。
巷子不長,很快就走到了頭。
忽有一陣冷風吹過,喬煦甯立刻縮緊脖子,原地跺了幾腳。
“啊啊啊怎麼會這麼冷。”
“小喬,過來一下。”
周之逾替她把散開的圍巾弄緊了些,那些風果然都沒再跑進脖子裡。
喬煦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好奇道:“你怎麼會這麼抗凍?”
她是真的信了,周之逾在申城,隻穿大衣也足夠禦寒。
“可能習慣了。”周之逾見她凍得厲害,提議道:“有一條街全是一些有意思的書店,你想去逛逛嗎?”
“去去去!”喬煦甯被勾起興趣。
這大概是喬煦甯來到多倫多後露出的第一個,毫不掩飾的愉悅神情。周之逾也跟着揚起嘴角。
書店離這兒不遠,她們幹脆步行過去。
多倫多的冬天也和申城一樣,路兩邊即使有樹,也都隻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盯着那些枝幹,喬煦甯忽然開口:“秋天的時候,這兩邊的楓葉是不是很紅?”
周之逾也時常來這條路淘書,自然也見過秋天紅色綴滿枝頭的場景。
“嗯,那種層次漸變的紅,很美。”
可惜,時光沒法倒流回秋天。
喬煦甯多看了兩眼樹幹,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收起遺憾神色。
這邊的書店都不大,看起來小小的一間,裡頭堆滿了各式書籍。
有新的也有二手的,靜待有緣人。
逛書店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每個人有自己的偏好和節奏。彼此興趣不同的話,甚至話不投機半句多。
但在踏進書店後,喬煦甯接收到來自周之逾的目光,她眼裡滿滿隻寫着,你盡管看吧,不用顧慮我。
于是她便真的低頭開始翻找,好像不論什麼時候擡頭,都能再看到那雙眼睛。
一連逛了幾家,喬煦甯手裡提了一個大紙袋,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太陽一旦西斜,就昭示這一天快要到頭。而即将到來的黑夜,也跟着敲響離别的鐘聲。
喬煦甯不想和周之逾吃什麼所謂的告别飯,她很清楚,自己根本毫無胃口。
一旦腦海裡開始浮現離開這兩個字,便緊接着填補到心口,慢慢收緊。
或許這種難過,在離開多倫多後才能緩解。
周家父母特意開了車來接,一家人送喬煦甯去機場。
一路上都是喬煦甯和柯雁在聊天,從申城風土人情聊到多倫多的美食。
來時覺得漫長遙遠的路程,竟在聊天中眨眼就到了頭。
起飛降落的飛機不時滑過,喬煦甯看向不遠處燈火通明的機場,忍不住看向周之逾。
眼前這個人,讓她對遙遠的這個國度産生了深深的思念。
會想象這裡的天氣、街道、風景,還有她們怎麼跨都跨不過去的十三個小時的時差。
柯雁給了她們告别的空間,拉着丈夫說要去買杯熱可可,轉頭走得飛快。
“你這麼怕冷,這些帶回去也能穿。”
喬煦甯把圍巾搭在手上:“你還有别的話想跟我說嗎?”
機場、火車站,這些最适合人類道别和重逢的地方,見證了多少來來去去的分别。
它見證過喜悅,留下過悲傷,也有如此刻,平淡卻洶湧的話别。
“祝你,一切都好,得償所願。”
喬煦甯卻微微搖頭,她的所願,這輩子已沒法成真。
周之逾給了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祝福。
“那我也祝你,終有一天,能以雙腳丈量世界。”
喬煦甯往後退了一步,目光仍落在她身上。
“周之逾,那件白襯衫,我不會還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