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累了,我實在爬不動了。”走到半山腰,李蓮花撐着手裡的竹棍,向笛盟主抱怨,“要不我就在這裡等笛盟主下來?”
狐狸精亦步亦趨跟着他,見他停下便在一旁搖尾巴。
笛飛聲看着這一人一犬搖頭:“你怎麼連狐狸精的體力都比不上?這一路上我可沒讓你動過内力。”
李蓮花哼哼唧唧:“笛盟主功力完好,自然不覺得有什麼。我這病骨支離十多年,連重物都提不動,爬山這種體力活不适合我。”
笛飛聲無奈:“難道不是你自己為了逃避吃藥,非要跟我上山麼?”
李蓮花理直氣壯道:“所以我現在後悔了,就在這兒等着你就是。”
笛飛聲警惕拒絕:“要麼你跟我上山,要麼我現在送你下去吃藥。”反正一定要有人看着這人才行。
李蓮花也知道自己因為上輩子的行徑大約在笛盟主這裡信譽不好,于是道:“那讓我休息一會兒,等會再往上爬。”
笛飛聲看了他片刻,忽然擡手扣住他肩膀,提氣一躍,帶着他騰身而起。
李蓮花猝不及防,人已被帶上樹梢,踏空而行,不過片刻功夫,就瞧見不遠處的青瓦紅牆,鐘聲杳杳傳來。
兩人落在普渡寺山門不遠不近的一處林子裡,是個不會被人發現,但又不會讓李蓮花走太遠路的距離。
李蓮花撫着胸口,忍不住瞪了笛飛聲一眼:“你功夫好你了不起,就不能好好走過來,一路欣賞一下山上的風景嗎?狐狸精找不到我怎麼辦呢?”
笛飛聲看他似乎有些受驚的模樣,自知莽撞,也就由着他說教了兩句,過了一會兒才道:“不是你說走不動了嗎。”
李蓮花怔了怔,沒想到他竟是體貼自己,這才用輕功帶着自己過來的。
他低頭用腳尖碾了碾旁邊的小石子,帶着一點安撫的意味小聲道:“你扶着我走也是可以的……”
笛飛聲低低應了一聲,半晌無話,兩人之間有種奇怪的氛圍蔓延開來,幸好沒過多久就有熟悉的犬吠傳來,打破了這種沉默。
狐狸精追着兩人趕上來,累得直吐舌頭。李蓮花心疼這黃犬,連忙帶着它到普渡寺去找無了讨水喝。
無了也是真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還能看到李蓮花主動求生的一日,他忍不住用敬仰的目光望向笛盟主。
“藥材已經悉數備齊,蓮花樓就停在山下。”笛飛聲淡淡解釋,“未免百川院發覺我們行蹤,還要勞煩大師随我們下山一趟。”
無了自然無有不應,當即叫來小沙彌交代一聲,便跟着兩人下山。
碧茶之毒本就出自藥魔之手,他又早早受了尊上之命開始研究解毒之法,這一路采買來的藥材和從自己藥廬中帶出來的各種靈藥自然都是對症的。
無了以一手金針梵術聞名于杏林,他能為李蓮花保下十年性命自然也有其獨到之處。
兩位在醫毒一途各有建樹的人物,如今聯手醫治,加之李蓮花這一路被笛飛聲照顧得頗佳,身體狀态遠沒有上輩子那樣損得厲害,那忘川花能夠起到的效果當然也就不會隻有區區三成。
李蓮花如今既有求生之欲,自然也主動配合,碧茶之毒倒是成功被逼出大半,隻是仍有少許頑毒盤踞經脈之中,難以去除。
無了給他紮了一身的金針,防止餘毒反撲,又和藥魔輪流診脈,商讨良久,皆是無能為力,隻說若是李蓮花若是氣海不曾破損,這些餘毒或許能靠揚州慢驅除。
笛飛聲似乎早已料到解毒一事不會順利,聽了藥魔的禀告,隻進蓮花樓瞧了尚在昏睡中的李蓮花一眼,扭頭問無了:“觀音垂淚此時可用?”
無了眼睛一亮:“自然可用!莫非笛盟主已尋到這靈藥?”
跟在他身後的藥魔和無顔都是一驚,紛紛勸道:“尊上!尊上十年前重傷尚未痊愈,觀音垂淚是唯一可以治療的靈藥,還請尊上三思!”
“尊上,角麗谯如今勢大,盟中雖然仍有不少忠心之人,卻也還要仰仗尊上武力震懾。尊上已将能夠助您突破悲風白楊第八層的忘川花拱手相讓,您的傷勢着實拖不得啊!”
笛飛聲知曉二人忠心,也知他們是為自己着想,便淡淡道:“李相夷若去,世上再無對手,亦無知己,本尊縱使震懾整個武林,亦無生趣。”
藥魔還想再勸,無顔連忙攔住他,搖了搖頭,示意不必多言——他早知尊上看重李相夷,方才勸阻不過僥幸一試,聽尊上之言便知此時絕無轉圜餘地,倒不如想辦法再尋其他靈藥。
笛飛聲自一品墳拿到觀音垂淚後,一直将其随身攜帶,這時便取出那枚紅色玉丸,俯身掐着李蓮花的下颚,将其中的靈藥喂了進去。
從床邊退開之前,大魔頭似乎還在李蓮花耳邊說了句什麼,那本該昏睡中的老狐狸費力睜開眼,無力地瞪了大魔頭一眼,又合上眼簾昏了過去。
無了顧不得其他,連忙啟出封住李蓮花經脈的金針。
觀音垂淚藥效果真厲害,無了才退開一步,床上躺着的那位身上,就已經有絕強真氣溢出,赫然便是在場幾人都十分熟悉的揚州慢。
笛飛聲蓦地一笑,當先負手而出,無顔連忙跟上。
待無了跟藥魔合作,輔助李蓮花逼出餘毒之後,便也不在蓮花樓内多待,隻留下李蓮花自己運功,再度适應修複之後的身體。
兩人出去就見笛飛聲正在囑咐無顔什麼事,無了當即住了腳步,并不去聽那些金鴛盟的隐私。
不過,想起方才聽到的那些隐秘,這大魔頭竟是拼着重傷未愈,也要将靈藥拿來救治自己的敵人,無了一時間心裡竟詭異地生出“李施主倒是得遇良人”的念頭……
他剛想到此處,便把自己吓得一個哆嗦,連忙搖頭把這念頭甩開,待笛飛聲與無顔說完,宣了個佛号上前:“笛盟主可否讓老衲診脈?”
笛飛聲瞧了他一眼,倒是十分坦蕩地将手遞了出去。
無了細細診斷片刻,松了口氣:“無妨,笛盟主雖然傷勢頗重,但十年來服用過不少靈藥,身體滋養的不錯。笛盟主若信得過老衲,老衲的梵術倒也可以略盡綿薄之力。”
笛飛聲還未開口,一旁的無顔已是大喜:“大師肯為尊上診治,我等感激不盡,豈有不信任之理。大師若能治好我家尊上,金鴛盟上下感激不盡,來日必結草銜環相報!”
這話驚得無了連連擺手:“阿彌陀佛。施主言重了!笛盟主對李門主尚能拼盡全力,連觀音垂淚這等神藥都拿出來相救,老衲又豈會吝啬這一身醫術。隻是金針梵術并不能讓笛盟主傷勢痊愈,還得要諸位再去多尋靈藥,待李門主功力恢複之後,以揚州慢相助,笛盟主或可恢複如初。”
“多謝大師費心。”笛飛聲對自己的傷勢心中有數,開口仍是關注另一人,“李蓮花的身體如何?”
提起這個,無了不由感歎:“那觀音垂淚果真是神藥,李施主氣海修複,有揚州慢之力,碧茶之毒盡去,已是性命無礙。不過這十餘年毒藥腐蝕身體,仍是氣虛體弱,需要好生療養才是。”
笛飛聲點點頭,又問:“他如今這身體狀況,何時才能動武?”
傷成這樣居然還想打架,無了一個大夫哪裡聽得這樣的話,當即氣得吹胡子瞪眼睛:“動什麼武?好好養着!你也一樣,先養個一年半載的再說!”
說完,一甩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