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笛飛聲有些抗拒的模樣,心裡愈發擔憂,索性也坐下來,靠進他懷中低聲道:“阿飛,我如今隻有你了。我本如無根浮萍,随波逐流,這條小命亦是交給老天,可你既然将我救回來,又成了牽住我跟這世間的唯一連結,那便不要讓我提心吊膽好嗎?”
笛飛聲抱緊他,最終長歎了一口氣:“好,我會告訴你全部。”
在野外呆了數日,兩人離開菊花山,尋了一家客棧住下。
笛飛聲果然依言将“重生”的秘密和盤托出:“上輩子在你死後,我曾駕着蓮花樓四處遊曆。去過南胤舊國遺址,也去過血域。我從血域典籍中獲知一個記載,若在天有異象時,以足夠的人命為祭,便可換回想要複活之人。”
李蓮花低聲問:“你之前說的沒有成功的法子就是這次麼?”
笛飛聲苦笑:“我知道李相夷一向嫉惡如仇,李蓮花也一向心地善良,便命人抓來上百個手上有過人命的惡徒,一齊殺了祭天,結果那一次并沒有成功。”
李蓮花握着他的手,幾乎可以想見他那時的失望和消沉:“那後來……”
“後來,有個南胤人告訴我。”笛飛聲淡淡道,“祭獻之所以失敗是因為我的方向錯了。”
李蓮花心頭一跳,有了幾分不好的預感:“方向錯了,這是何意?”
笛飛聲冷笑:“我殺的都是惡人,是在為民除害,老天爺隻怕巴不得我多殺幾個。若想真正上達天聽,我該拿來祭獻的,便是有大氣運之人,最好還是與你有關之人。”
李蓮花不禁變了臉色:“所以你……”
“是,我将方多病和皇帝連同其他幾個看起來頗負氣運之人都抓來殺了,這才換得這一場重生。”笛飛聲盯着他,聲音冷得幾乎要将他凍起來,“我之所以不肯告知,不過是因為上輩子殺了你的徒弟、你用命保下來的皇帝,甚至還有許多你認識的好友……”
他就像一頭狼,終于向依賴自己的狐狸露出了獠牙。李蓮花呆呆瞧着他,像是完全沒能理解他話中的含義,可他的眼中卻已經有難以遏制的痛楚,随着眼淚淌下來。
笛飛聲見到他這模樣,哪裡還舍得繼續,隻得歎了一口氣,擡手刮掉他綴在下巴上的淚珠:“你一直追問我為此付出了什麼代價,如今你知道了。笛飛聲從不是什麼光明磊落之人,我不過是一個自私自利、冷血無情的大魔頭罷了。”
以人命作祭不是他付出的代價,他要付出的代價,是一向嫉惡如仇的李相夷、醫者仁心的李蓮花會知曉此事,會選擇離開甚至與他決裂。求而不得,或是得到之後失去,對他來說,才最是痛苦。他對此早就有所預料,也早已做好了付出這份代價的準備,隻是——
“今日之内,要殺要剮,是走是留,悉聽尊便。”笛飛聲淡淡續道,“但今日若讓我活下來,你便做好與我糾纏一輩子的準備罷。”
他可并不是什麼善心人,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更不可能輕易放手。
笛飛聲說得輕描淡寫,李蓮花卻聽得出來那其中的志在必得。
他深深吸氣:“那你呢?”
“什麼?”笛飛聲微怔。
“若論氣運之盛,還要與我相關之人,笛盟主才是其中之最。你為何隻說他們,不說你自己?”李蓮花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這一句話,隻是尾音依舊洩出一絲顫抖,“你殺他們,是為了用人命祭天換我回來,既然如此,你又怎會放過自己。”
他說到此處,再也忍不住撲進笛飛聲懷中,揪着他的衣襟質問:“人死之後,方得重生。你若是未死,如何能與我一道重生?更何況,你明知上一世我心存死志,又豈會放心讓我獨自重活一場。”
笛飛聲早在他撲上來時就已用手護着他,生怕叫他跌下去,見他猜中也不否認:“你既已猜到,又何必再問。”
李蓮花在他懷中發抖:“……你瘋了!難道你就不怕這些不過是謊言?你殺了那麼多人,連自己的命都搭進來,若是沒有成功怎麼辦?”
笛飛聲看他縮在自己懷中發抖,索性将人摟緊了一些:“我大仇得報,武功突破,可世間卻再無對手,本就了無生趣。”
李蓮花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一點不易覺察的心灰意冷和自嘲,心裡氣急又沒有辦法,隻得恨恨在他頸側咬了一口,留下一個滲血的牙印。
笛飛聲悶哼,将他抱起來抛到床上,身體覆了上去,抵着額跟他對視:“看來你已經選好了。”
李蓮花吸了吸鼻子,悶悶道:“上輩子的李相夷,除了往那高處走過一遭,赢了些虛名,其它的一無所有;上輩子的李蓮花,舍棄了蓮花樓和狐狸精,至死依舊孑然一身,甚至還辜負了你。笛飛聲,我重活一世唯一能抓住的就隻有你,至于上輩子那些事,你也說了那是上輩子,再說我死之後可管不了你做了什麼,何必用它們來激我?”
笛飛聲低聲笑起來,指尖挑開他的腰帶,将外袍内衫層層剝落:“難道不是你非要問個清楚?”
“分明是笛盟主算計我,”李蓮花将眼淚蹭到他衣領上,氣哼哼拆穿他,“你中無心槐時就決定要跟我攤牌了不是嗎?否則你壓根不會叫無顔來尋我,隻會瞞着我命人去石壽村直接找水蛭解毒。”
笛飛聲低頭親他,李蓮花擡手勾着他的脖子,親吻之間含含糊糊道:“你若當真這麼怕我離你而去,等一切事畢,你就在金鴛盟打造一個金屋子将我藏進去便是。”
“好,”大魔頭扯下床帳,遮住一室旖旎,“等一切事畢,我便将你帶回金鴛盟,金屋藏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