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倒好,李蓮花意識清醒之後也不願睜眼,翻個身去摸索身邊的人,結果摸來摸去都隻摸了個空。睜眼一瞧,身邊哪還有人。
他懵懵懂懂坐起身,看看不算特别明亮的天色,心裡嘀咕老笛怎麼到了雲隐山反而勤奮起來,看這情形難道是天不亮就出去練功了麼?
穿好衣服邁出房間時,才發現外頭灰蒙蒙的,竟是下起了小雨。不遠處的廚房已經升起炊煙,聞着飯菜香味,大約已經到快要吃午飯的時辰。
李蓮花還在驚訝自己怎麼睡得這樣沉,正撞上岑婆從外頭進來,上下打量他一眼:“醒了?看來昨晚睡得不錯。”
“師、師娘……”昨晚偷溜過來的時候,完全沒想到會被長輩抓包,李蓮花直到這時才後知後覺出了一點兒尴尬,“我……”
岑婆沒說什麼,隻過來給他把了一下脈,就将人趕去洗漱。
等用過午飯,她将兩人叫住,拎出來兩個李蓮花十分眼熟的箱子。他這才知道自己睡着的那一上午,笛飛聲已經将單孤刀藏在枕中的信件拿給師娘看過,師娘甚至回了一趟師父的故居,将那一箱子單孤刀毀壞的小玩意兒也都拎了來。
“相夷啊……”岑婆長長地歎了口氣,“小笛已經把當年單孤刀聯絡南胤人的信件給我看了。旁的不說,有一件事,師娘必須先讓你知道。”
她将李蓮花的身世細細道來,縱使上輩子已聽過一回,李蓮花也還是紅了眼眶。
笛飛聲看得心疼,礙于長輩在側,隻悄悄從桌下握緊他的手。
岑婆看見兩人神情并無意外,心下有所猜測:“你們是早就知道了?”
李蓮花跟笛飛聲對視一眼,苦笑道:“金鴛盟聖女角麗谯原是南胤皇親之後,阿飛清理門戶之後,我們在她留下的東西裡發現了當年萱妃煉制業火痋的記錄,又尋到了母痋。天機山莊少主方多病其實是單孤刀的親子,我們嘗試過用他的血滅殺母痋,卻沒有成功,後來還是青尊提醒,既然雲隐山上隻有我和單孤刀兩位弟子,有沒有可能是南胤人認錯了主,于是用我的血嘗試,果然滅殺了業火母痋。”
岑婆聞言深思片刻,緩緩問道:“即便如此,你們是昨日才上的雲隐山,發現單孤刀與南胤人聯絡的信件,為何那麼早就已經知道要用單孤刀的血脈去滅殺業火母痋?”
李蓮花跟笛飛聲面面相觑,一時間雙雙沉默。
岑婆倏地紅了眼眶,盯着兩人道:“單孤刀……沒有死對嗎?”
李蓮花握住岑婆的手,擔憂喚道:“師娘……”
岑婆深吸一口氣,又聯想到更多:“你回來之後隻說十年前你跟笛盟主是因為誤會,才會拼死一戰,什麼樣的誤會才能讓你失去理智,再不顧惜往日情分,痛下殺手?”
江湖上誰不知道當年李相夷最重視也最信任的人便是他那位師兄,如果是單孤刀在金鴛盟那裡出了事,李相夷的确有可能失去理智,不管不顧殺上門找金鴛盟算賬。
可這樣殘忍的真相讓李蓮花如何忍心說出來?
見他不肯開口,岑婆又看向笛飛聲:“笛盟主與相夷既然是這樣親近的關系,老婆子托大,也自認為是你的長輩,如今不過要求一個真相……我都已經這把年紀,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年頭可活,難道你竟也忍心看着我就這樣被蒙在鼓裡,不明真相地就去見我家老鬼嗎?”
她這話說得極重,笛飛聲連忙站起,躬身道:“前輩折煞晚輩。”
他看了一眼李蓮花,終于還是道出真相:“當年我與相夷簽訂兩派和平之約,單孤刀卻向我盟中三王下了約戰書,等三王到達約戰之地時,卻發現單孤刀已死。我因覺得事情有異,便派人搶走單孤刀屍體,交由盟中仵作查驗。相夷因怒向金鴛盟宣戰,赴東海之約時,隻顧追問單孤刀屍體下落。晚輩一心向武,隻求與之一戰,便不曾解釋,也未曾覺察盟中已有叛徒勾結四顧門,給相夷下毒……”
最終事情的走向也就如了幕後之人的願。
“我與相夷重逢之後,得知當年下毒之人正是被叛徒角麗谯所惑,而角麗谯十年前就曾與幕後之人聯手,從江南霹靂堂運來火藥炸毀金鴛盟總壇,以至于金鴛盟和四顧門兩敗俱傷。”笛飛聲等岑婆緩了一緩,複又續道,“後來我親自跟蹤角麗谯,才發覺單孤刀未死,而且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經借助南胤人的手,成立了自己的幫派,正是這十年間崛起的萬聖道。”
岑婆心緒激蕩,又驚又怒:“好!好一個單孤刀!我竟不知自己教出來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畜生!”
她攥緊李蓮花的手,寒聲道:“我一直未曾告訴你,當年其實是單孤刀回山報信,說你與笛飛聲在東海大戰。你師父本在閉關之中,驚悉此事後走火入魔,卻仍将一身功力傳給了單孤刀,命他下山救你……也正是因此,你師父才油盡燈枯。可沒想到後來又有人帶來單孤刀死訊,我便以為單孤刀沒能将你救回來,反倒把自己也搭了進去。昨日你回來時,我怕你知道你師父師兄是為救你去世,更加介懷,便将此事瞞了下來,不曾想……竟是這畜生蓄意設計!”
岑婆年輕時就是個火爆脾氣,有恩必償,有仇必報,她既然得知李相夷當年重傷墜海的真相,又發覺漆木山之死也有單孤刀蓄意設計,當即就要收拾行李下山向全江湖拆穿這個白眼狼。
“師娘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