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姝長槍掃去,抵在他頸間——
“以為自己要死了嗎。”
辛啟一瞬間又恨又喜,恨她下死手,喜她竟肯放過他一次。
面上卻又不敢表現出來,隻能死死盯着她虛張聲勢。
“你敢不敢真的殺了我!”
見丹姝沒有動作。
辛啟正要裂開嘴譏諷,下一瞬那笑便僵在臉上。
“呃——!”
他低下頭去,眼睜睜看着她的手掏開了自己的胸膛,手心裡握着一枚血淋淋的鱗片。
那是他的一角護心麟。
辛啟癱在地上,神魂好似被蕩破,龍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很快被雨水沖刷墜落凡間。
龍乃萬靈之首,可滋養萬物。
曾經他也是吞吃了幾條蛟龍才換來如今的修為。
眼前的丹姝殺紅了眼,似乎也被這奇異的血氣吸引,正如自己當初的樣子。
辛啟轉身趴在地上,捂着胸口往前爬身子抖得不成樣子:“你這…個賤人——賤人!”
一人擋辛啟身前,是風婆。
丹姝攥着手心龍鱗,赤金豎瞳暗藏爍爍微芒。
風婆瞧着丹姝神态不對,似是被那血氣奪去了神志。
便輕聲道:“丹姝,莫要再往前了。”背在身後的手順勢一擺。
辛啟見此,不敢再有大動作,無聲地爬起來遁逃了。
一滴滴血墜在雲上開出血花。
“丹姝,停下——”風婆一道冷光橫在丹姝身前:“你若因一時意氣殺了他,才是鑄成大錯。”
風婆瞧丹姝如一頭兇獸般,便知是辛啟逼出了她的狂性,此刻神智不清。
丹姝臉上還挂着辛啟心口噴出來的龍血。
她望着辛啟離開留下的痕迹,擡手撚起一滴血送進嘴裡。
眼中不掩欲色貪婪,龍血果真是滋養的聖物。
風婆一步不讓,直直盯着她:“丹姝,回神!”
一指如清風滌蕩自她眉心散開。
幾息過去,丹姝的豎瞳才回歸原狀,臉上的欲色褪去,瞧見此處血氣沖湧,暴雨狂風,臉色沉了下來。
“方才,是辛啟想殺我。”
風婆歎了口氣,也松了口氣:“他殺不了你。”
“但你與他鬥法,卻是差點殺了他,若如此被押上斬仙台就是你了。”
方才的鬥法導緻這一界雷雲被搗碎,渾似天破了個窟窿。
“我知你你修煉不易,”風婆臉色柔和下來:“此事錯不在你,歸根究底是辛啟無故尋釁,即便他有司徒元君做師父,有我替你作證,令官也不敢偏私。”
風婆施展仙法将兩人鬥法所聚的靈力緩緩散去:“辛啟近日惹了司徒元君的惱,隻要你咽下這口氣,想必他會吃下這個虧不再聲張。”
丹姝回身四望,瓢潑大雨将她的聲音拉扯得飄搖:“可四值功曹如何會發現不了?”
四值功曹乃是天庭值年、值月、值日、值時四神。
風婆提點丹姝:“四值功曹事務瑣碎,若無人上報他們不會特意糾察,此處的事隻有你我三人知曉。”
風婆見她額角鱗紋遲遲不淡去,怕她兇性未退,回了天宮與辛啟對上又要死鬥,便想将她支出去。
“桐鄉糾察除疫一事還未完,你不要回天庭了,現在就去凡間走一趟——”
丹姝沉默不語。
風婆有心勸解:“天宮仙官衆多難免偶有摩擦,隻要上官不究,便算不得什麼,你我皆是修煉千年,能忍便忍一忍吧。”
“我去與雨師調和,”風婆離去時仍是忍不住提醒丹姝:“若有人傳召與你,千萬莫說與辛啟鬥法,天庭私鬥是要受雷刑的!”
*
目送風婆離開,丹姝手心裡還握着那半塊斷鱗,此刻正散發出陣陣異香。
她隻能尋個石匣将其封起來。
就地打坐修持,許久後方才靈台清明,額角鱗紋慢慢淡去。
丹姝一指抹去嘴角血迹,她若是因此被罷黜天官之位,那她便與辛啟魚死網破。
她身為護法,有監察之職,巡視桐鄉各縣是否有疫、鬼、妖、魔作祟,若無異狀再上天複命。
不過她隻有監察之權。
桐鄉郡地處薄州隐土,叢山連綿,峰高谷深,其下轄有十五縣。
隻是丹姝持令下到凡塵,卻見黑雲壓頂,暴雨驚雷沒有停歇之勢。
她方才在天宮羞恥打坐,人間應該已經過去一月有餘,為何這場雨還未停?
丹姝行在雲頭,臉色愈發凝重,數條江河翻湧不休,不斷有山石順着水流泥沙砸落。
桐鄉郡内有一條蘭江,若照此等雨勢下去……
轟隆一聲,雷光映亮天際。
丹姝不敢耽擱,扭頭向蘭江而去——
這場雨,月餘不休,桐鄉郡必有大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