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沙洞中,血腥味與淡淡的玉蘭花香摻雜在一處,被灼熱的體溫烘透。
銀發如一截水緞,落在二人疊靠的懷中,丹姝沒有咬向那截手臂,而是直直望向他。
玄霄心口一窒:“丹姝——”
昏暗中,她赤金色的豎瞳透出淺光。
此時正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他,冷冰冰毫無溫度。
那雙手攀上來,驟然收緊!
“呃——”未竟的話被他噎在了喉中。
丹姝翻身騎上他的腰,低下頭去嗅聞。
“别,”玄霄想要往後退,背卻隻能抵在坑壁上:“你,你做什麼——”
丹姝因他身上冰涼的氣息緩解了焦躁,貼在他身上不肯退開。
她伸出手,拂去掉在他臉上的沙土,捏着下巴挑起他的臉龐。
歪着頭端詳他。
因着她的掐握,那似玉的雙頰透出薄紅,他銀發半散,似細雪堆在頸側,豔色生香。
散開的襟口下,露出雪白的肩頭。
丹姝望着生出一縷绮念,盯住那處,喉嚨上下滑動。
好渴!
玄霄見她安靜下來,想要将她翻下去,隻是他還未動作,她便先低下頭來一口咬在他鎖骨處!
“呃——!”玄霄蹙着眉哀叫一聲,腰肢彈動:“不,不要咬此處……”
尖利的牙,透着白森森的冷光。
丹姝聽見他呼痛,觑他一眼,瞥見到那銀瞳染上一層霧蒙蒙的淚意,意識回籠一絲,憐惜湧上心頭。
隻是血腥味混合着淡淡的冷香鑽進她的五髒六腑,細絲一般纏得丹姝頭腦發蒙。
好渴,她太渴了,已然控制不住自己,丹姝将人壓在懷裡,不斷啜吸那新鮮的血液。
手心不斷撫慰他光裸的腰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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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金瞳中湧上欲望,隻是并非色欲,而是食欲。
丹姝舔掉唇間的血水,俯視着他,閃過爍爍金芒
她會将他吸幹的——!
可他是神仙,他有金身護體,他又不會死!
丹姝不再掙紮,低下頭去,被一陣冷香包圍。
幾息後,玄霄躺在她身下,頸間、手臂、鎖骨處滿是密密麻麻的血洞。
唇間已然全無血色,脆弱得像是一盞細薄的白瓷,一碰就碎,雙手仍是緊緊抱着她。
“丹姝……”在乎一個人的時候,就會誕生恐懼,她瀕死的樣子讓他害怕,恐懼也形影不離,隻能緊緊抓在手裡。
黑暗中傳來清晰的水聲——
玄霄的意識也随着鮮血而被抽離,懷裡的人飽飲血水後慢慢安靜下來。
丹姝嘗到飽足感,逐漸困意上湧。
玄霄睜開眼,瑩白的指尖輕撫她的眉眼:“讓我,讓我歇一歇,好不好?”
見丹姝眼皮沉重,玄霄半坐起身将她拉到自己懷裡。
抱緊了她,手掌輕輕落下:“莫怕,莫怕……”
丹姝在他的撫慰下昏睡過去。
*
一夜過去,風刃退去,一絲光亮穿透沙洞,落到丹姝緊閉的眼睛上。
她掙了掙,尖利的牙齒從小小的血洞抽離,血肉推擠着利齒留下一星空蕩,複又粘合。
昨夜她又渴了……
唇舌下意識地舔咬那塊皮肉,水液的聲音在沙洞中粘連響起。
玄霄累極,即便如此也隻是動了動眼皮,輕輕拍在她背上。
那股冷香如細煙迷霧,随熱意蒸騰,透過衣裳染到她身上。
丹姝将血珠吻去,潮熱的呼吸灑在瑩白的頸上,額角就那樣抵在他頸窩,如小獸的舔舐。
玄霄依舊被她扣住手腕,隻能輕微的掙動。
卻仍引發丹姝的不悅,她握在他後頸的手緩緩松開力道,順着骨節往下探去。
腰帶被她抽開落在沙堆上——
玄霄猛地睜開眼,不斷推拒:“丹姝,你做什麼,不行——”
丹姝充耳不聞,握着他的發迫使他仰頭,露出雪白的頸,不斷舔咬那塊寒涼的肌膚,膝蓋也抵開他的腿。
玄霄呼吸一窒,劇烈掙紮起來:“丹姝——!”
“啪——!”
清脆的聲音落下,兩人都愣了。
玄霄手僵在半空,見她愣住又心生悔意:“丹姝,我不是…”
丹姝則被這輕飄飄地一巴掌打醒了三分,恍惚辨認出眼前人:“玄霄…”
聽見她意識不清中喊得還是自己的名字,玄霄哭笑不得,卻又得到了詭異的滿足。
不是将他當作旁人就好…
他顧不得去攏自己的衣裳,爬起來捧着她的臉:“你,疼不疼?”
“抱歉,我…”
丹姝徹底清醒過來,赤金豎瞳恢複了原狀,也一眼就看到了他裸露的肌膚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血洞。
手指落在那上面,玄霄的臉色已經快要白得透明了。
“疼不疼?”丹姝輕聲問道。
“不疼,不疼的,”玄霄聲音斷斷續續,不斷撫摸着她的臉,甚至湊過去蹭了蹭:“我以為,以為你将我當作了别人……”
他坐在那,雪色的睫毛低垂,挂着盈盈水光欲落不落,腮邊生出薄紅,無邊的豔色。
身處這方焦黑的沙洞,似一朵生在枝桠上的紅蕊白梅。
丹姝伸出手拉起他的外袍,掩住那凝白如玉的肩背。
拿起腰帶從他後腰上圍過去。
玄霄被她攏在這一處狹小空間,兩人挨得極近,擡眸時睫毛似乎能劃過她的臉頰:“痛不痛?”
他收着力道,那裡連個印子都沒留下,隻散開淡淡的冷香。
“不痛,是我沒有自控傷了你。”丹姝臉色一紅,抿着唇替他将腰帶系好。
玄霄握住她慌亂的手:“我,我知道的,一時迷了心神罷了,而且你,你沒有喊别人的名字…”
丹姝疑惑:“别人的名字?誰?”
玄霄見她的疑惑不似作僞,不再多言,聲音低不可聞:“沒有誰…”
——
直到太陽再次淩空。
土包被人從裡面踹開,二人才爬了出來。
丹姝站起身,順便将玄霄也拽了出來,拉拽時看到了他手臂上斑駁的血痕。
丹姝一怔,扭過頭去,全當沒有看到。
玄霄瞧見她的神色,又将手臂遞到她唇邊:“你渴了嗎?”
丹姝搖頭,自己神思昏愦時尚且情有可原,如今她腦子清楚得很,怎麼下得去嘴。
丹姝心中有怨,恨司命帶累,恨老天不開眼。
隻是這怨氣不該眼前之人承受。
她伸出手,理了理他雜亂的衣衫:“我不渴,快走吧。”
玄霄點了點頭,覆目的白綢像是最後一層阻隔,替他遮掩淩亂的心和沖湧的情:“丹姝——”
玄霄以為自己遮掩得很好,殊不知他每一次看向丹姝的眼神都像是破碎的冰面。
仿佛不抓緊眼前的人,她就會離他而去,無形中用彷徨和不安來留住丹姝的腳步。
而這也果然留住了她,面對他伸過來的手,丹姝與他十指緊扣,緩緩相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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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行在無邊無際的沙山之上。
天上的太陽落下又升起,依舊整晚整晚都沒有星星。
丹姝不肯再吸玄霄的血,渴了便一口咬在自己手臂上。
甚至隻能偷偷咬,不然被玄霄發現,他就硬要将手指擦淨,抵在她白森森齒間。
如今她的兩條手臂上,也已經咬出幾十個小眼兒。
結痂後似那滴落的燭淚。
可丹姝還是越來越渴,渴到雙目無神,渴到雙腿像注了鉛,再也邁不出一步。
“咳…咳咳…”
丹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仍是止不住喉管中的火燒火燎。
玄霄跪在她身邊,撸起自己的袖子。
在他開口說話之前,丹姝直接将他的嘴捂住:“你别枉費心思了,我不會再喝你的血…沒有用…”
她的身體像有一場狂風劫掠,山石震落,内髒如千瘡百孔的斷梁搖搖欲墜,每一次呼吸,都讓她痛徹骨髓。
那人柔軟的發絲貼在她脖頸上,丹姝忍不住留戀了一瞬,又将玄霄狠狠推開——!
“你走吧,我實在是,一絲氣力都沒有了…若你能走出這個鬼地方,再回來救我……”
話說完,丹姝卸力往地上一躺,仰面望天。
從前她被仙門數萬人起陣圍剿時,都沒有此刻的絕望。
原來這便是古神的威力麼,甚至不想殺你,你就會在這片被遺忘的焦土之中活活渴死。
“我們是神仙不會死的,大不了走上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