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清聽到黃莺兒這句“有毒”,倒吸口涼氣,“有毒,你先前怎麼不說?”
“我說了禁忌啊,不可吃河神的貢品。”黃莺兒拍着小黑狗,扣幹淨它嘴裡的糕點渣滓。
在李玄度好奇的目光下,蒼清講了一遍河神廟的四條規矩。
“誰定的這些規矩?”李玄度皺起眉。
黃莺兒答:“前三條是鎮上死人後慢慢流傳出來的,最後一條我加的。”
蒼、李二人目光探究,皆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半月前,我家那些賣皮草的鋪子開始鬧鬼,到了夜裡子時就能聽見滲人的哭聲,上門調查的降妖衛不過幾日就失蹤了,至今了無音訊。”
蒼清忍不住問:“那與河神廟祭祀以及這有毒的桂花糕什麼關系?”
“幾日前百姓就要拿童男童女祭祀河神,是邢妖司的胡主事極力勸阻,還差點砸了河神廟,揚言說‘不能為蒼生某福祉的神沒有存在的必要’。”
李玄度點點頭:“這話我認同。”
真正的神明就該慈悲為懷,以蒼生清平為己任,怎麼可能會要活人祭祀。
黃莺兒露出個苦澀的笑,歎了口氣,“可解決不了事情,光說何用?百姓們現在都說是邢妖司得罪了河神。”
“我爹又被推舉為祭祀主辦人,架在上面下不來,說是祭祀其實是讓我做誘餌,桂花糕裡邊下了劇毒丹藥,想把河神毒死來着……”
???毒殺河神?
這是常人能想出來的法子?
蒼清怒道:“那關我何事?!”
她算是想明白了,即使沒看到臉,但把她敲暈的人九成九是黃莺兒的爹,那什麼開了十幾家皮草鋪的黃員外。
也不問問她願不願意,就綁了她送來。
“你那爹不僅黑氣纏身,是不是還腦子有疾?他這麼仁義自己怎麼不去祭河神!”
李玄度挑了挑眉,“蒼小娘子,你天生能見鬼物?”
“嗯。”蒼清點頭,出于本能的信任感,她将自己離開客棧後的經曆與他說了一遍。
李玄度又問:“你先前同我說你也是道門中人?”
蒼清撇撇嘴,“當然,我不說謊。”
“沒說你撒謊。”李玄度不知想起了什麼,咳了兩聲:“不如合作吧?一起查河神廟的事。”
啊?蒼清迷茫,他這是有什麼目的?
不管出于什麼原因,她是妖啊,才不要和天下第一的小道士合作,不然哪天身份暴露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她一口拒絕,“沒空。”
“可你看上去很閑。”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很閑!我有工作的好不好?!”
李玄度顯然不信,“是嗎?在哪上工?”
“在酒樓……”蒼清含糊不清極其快速地說:“刷盤子。”
刷盤子不丢人,但因為吃飯給不起錢被強行扣下,就丢人了。
“什麼?”李玄度掏了掏耳朵,“聽不清。”
“刷盤子。”蒼清又口齒不清地說道。
“啊?”李玄度一臉欠揍。
“刷盤子!刷盤子!刷盤子!因為吃了三碗飯付不起賬,被扣下刷三天盤子!明天還要刷一天!”蒼清大聲說道:“聽清楚了嗎?!李聾子!”
“噓,低聲些。”李玄度嘴角壓都壓不住,帶着該挨巴掌的笑。
于是翌日。
天近黃昏,鹹蛋黃似的日頭懶洋洋挂在天上,一點點往西邊蹭。
蒼清在酒樓刷完盤子,塌着腰垂着頭像個遊魂走在桂花樹下,她是多麼的守信啊,該刷的盤子一個都不能少。
可是酒樓不給飯吃,蒼清摸着自己扁扁的肚子,總不能去讨飯吧?
怅然望天,“餓啊……天上那是流芯鹹鴨蛋嗎?”
夕陽灑在街邊栽的桂樹上,将銀桂照成了金桂,今年的桂花開得早,香得她直吸鼻子。
雲山觀也有兩棵桂花樹,是她四歲那年和小師兄一起栽在院中的,她刨坑,小師兄栽樹。
如果還在雲山觀,這時候她師父無憂觀主該帶着師兄師姐們采桂花來做桂花糕了。
更餓了了啊……
其實……讨飯也不是不行。
不知不覺走到邢妖司門口,眼前熙熙攘攘的人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群人正圍在八字牆上新貼的招子前七嘴八舌議論着。
“聖上最愛的畫卷丢了,賞金三百兩呢!”
“現在這世道真真是世風日下,前有朝廷重金尋勞什子破畫卷,後有那邢妖司胡主事開什麼女學堂。”
“你小心禍從口出,那畫卷可不一般,傳言得之可得天下。”
“我還聽說那常年離京的九皇子也為此要回京了!都拟定了封号,以後就是琞王殿下,官家有意要将祈平郡主嫁于他做王妃。”
有人跟腔,“那畫卷會不會就在九皇子手裡?”
蒼清一聽賞金三百兩,其他的聲音就聽不見了,什麼九皇子琞王、祈平郡主的,和她有關系嗎?
她隻顧擠進人群,力氣大,輕輕松松便湊到最前頭。
牆上果然貼了不少的招子。
有新私塾招收女學生的,有尋能人異士捉妖的,她快速一一掃過,最後眼睛落在黃金二字上,真的是賞金三百兩尋那畫卷,若是有了這錢,豈不是往後的日子都衣食無憂,不用再忍饑挨餓?
不知是過于興奮還是出于饑餓,蒼清頭腦發昏,擡起手就想撕招子,手剛掀起一角,肚子裡的饑餓感讓她瞬間冷靜下來。
手上的動作停頓,能讓官家出動三百金的事,絕對不會是好差事。
但正是這一舉動,讓蒼清發現底下還貼着另一張招子。
她将招子往上掀了掀,開口念道:“不論性别招降妖衛,有特長者居之,女郎優先,不過也可領半吊錢??!!!”
還有這種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