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過門縫照進屋裡,灑在蒼清臉上,她揉揉眼從某人懷裡坐起身,含糊地喊了聲,“小師兄。”
沒人應她。
回頭一看,她小師兄躺倒在滿是灰塵的榻上,緊閉雙眼,眉頭蹙着,呼吸急促。
“小道長?!醒醒。”蒼清推了推人,毫無動靜,李玄度額間滲着細汗,面頰泛紅。
蒼清探手去摸他的額頭,這一摸發現他全身滾燙。
發燒了?還是練功走火入魔了?
“小師兄?!小師兄!”蒼清着慌地喊了幾聲,榻上之人長睫輕顫,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迹象,身子反倒越發燙了。
蒼清在李玄度身上翻找出一顆“大師姐牌萬能丹藥”,塞進他嘴裡,根本喂不進去。
她又從他衣擺上撕下一塊布,取下他的葫蘆,将裡頭僅剩的水倒在碎布上,解開他的外衫和裡衣替他擦身降溫。
衣襟拉得很開,他鎖骨下的皮膚裡,有豆大的金色光點在經脈處上下亂竄遊走。
出于不明的原因,她俯下身,伸指輕輕點在他的胸口,她的指尖移到何處,金色光點便跟着移到何處,全然在她的掌控之下。
她将手整個覆上去,那金色小點滾燙滾燙,在她掌心下突突跳着像是要穿破皮膚鑽出來,再順着她的手心鑽進她的身體裡。
蒼清被自己莫名的想法吓了一跳,剛要收回手,手背被人按住。
李玄度的手蓋在她的手上,“别走,熱……”他沒醒,隻是模模糊糊地喊了這麼一句。
她的手确實比他涼很多,他大概是覺得舒服。
金點還在掌下跳動,蒼清竟不覺害怕,還莫名覺得它很親切,下命令般說道:“安靜别動。”
掌心下的金點當真漸漸安靜下來,緩緩隐去,李玄度的身子也不再發燙。
蒼清剛松口氣,手腕猛地被人攥住,李玄度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用冰冷陌生的眼神瞧着她。
一個翻身将她制在身下,劍指點在她喉間,“你是誰?!在我屋裡做什麼?”
蒼清看着近在咫尺的胸肌……呸,是臉,咽了咽口水移開眼,“你中邪了?不認識我了?乾坤袋裡的糯米自己抓一把撒撒?”
李玄度晃了晃頭,眸中冰霜漸退,就那麼一瞬間的事,他的臉刷的又紅了,比之剛剛有過之而無不及。
慌忙從她身上退開,也不顧榻上的灰,一退就退到了牆根,摟緊衣襟,“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一動不能動的蒼清躺在榻上,歎口氣,“能不能将定身術解開?”
“哦,忘了。”李玄度爬過來在她身上點了兩下,點完又退開老遠。
蒼清坐起身,關切問道:“你沒事吧?剛剛是怎麼了?”
“無礙,舊疾。”李玄度低着頭整理衣襟,像個被欺辱的良家郎。
“舊疾?”蒼清看着他發紅的耳尖,系衣帶都在抖的手,“我看問題不小。”
兒時他們幾乎形影不離,沒見他有這疾病,他離觀的這八年裡又發生了什麼?她沒有參與無從得知。
李玄度抖着手揉了揉眉心,“你都瞧見了?”
蒼清促狹一笑,“看得清清楚楚,要殺我滅口?”
“那倒不用,隻是不能讓你輕易脫身了。”
“怎麼?你還想看我一輩子?”
李玄度沒接話,低着頭,兩隻手也不知道該忙什麼,但就是很忙的樣子。
屋裡蛛網灰塵遍布,與昨夜的幹淨整潔千差萬别,黃宅又成了那個空無一人,連鳥鳴聲都沒有的黃宅。
小黑狗也早已不知去了何處。
想來李玄度并不打算說,蒼清也不再問,從榻上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既然沒事了,就走吧?還有許多事要做。”
先去黃員外的屋子見過屍體,白日再瞧,起碼已死了數日,都開始有味了。
又往邢妖司而去。
今日的陽光格外好,讓蒼清想到在雲山觀的殿前曬太陽的悠閑日子,有些懷念,這時辰就該曬太陽,有哪個動物成精的妖不愛曬太陽的?
腦海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不等抓住,行在身側的李玄度說道:“本道長放了話,三日内必下雨。”
他以手遮眼,擡頭望日,“今日就是第三日了,這麼好的陽光,瞧着不像是會下雨,本道長這招牌不會砸在我大師兄手裡了吧。”
蒼清笑着随口接話:“小道長的大師兄不會有錯卦的時候,放心吧,今夜子時前必下雨。”
“哦?蒼娘子怎麼這麼了解?”李玄度投來疑惑的目光。
“啊?”蒼清抿了抿唇,開始胡編亂造,“你不知道雲山觀的祝道長在鎮上的名聲很響亮嗎?無憂觀主的首徒,那是一卦難求啊。”
李玄度眼帶猶疑。
“真的!”蒼清有些心虛,“不信你随便抓個人問問雲山觀三寶,老少皆知。”
“哪三寶?”李玄度問。
“自然是無憂觀主的三個徒弟,天下第一卦祝宸甯,天下第一藥陸宸安,天下第一狗……嗯……威風八面小蒼蒼。”蒼清大話都放下了,不得不圓。
李玄度歪着頭,“有沒有可能雲山觀有四寶,還有一個是天下第一劍本道長。”
“也行吧……”
嘴确實挺賤的。
“邢妖司到了。”蒼清往前跑了兩步,模糊聽見身後李玄度說了句,“蒼蒼也不知跑哪去了……”
邢妖司裡,判官正好在訓練場,逮到蒼清就怒吼:“蒼娘子!昨日下午無故曠工!扣饷銀!”
“……”蒼清以手遮嘴,輕聲道:“我要是說,其實是胡主事給我派了個秘密任務,你信嗎?”
判官:“信!”
蒼清:“?”
判官湊近她,神秘兮兮壓低聲:“是和黃家有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