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安未曾給他反駁之機,赫然冷道:“都是死人嗎?本宮的吩咐聽不到?拖下去!”
烏宛白見勢,一揮浮塵,廊下靜候的宮侍幾乎一擁而上。
莊與之何曾受過這種屈辱?當下歇斯底裡的要與郭嘉安撕扯在一處,奈何身子被宮侍牢牢控制,越拖越遠,竟連郭嘉安的衣袖都沒有碰到,他心中極為不甘,隻能歇斯底裡的大吼:“郭嘉安!我要殺了你!你們這群賤奴竟敢拉扯本宮?本宮要将你們都殺了!全都殺了!放開本宮……”
裴源:“……”
前有耳光打手,後有憤怒嘶吼,還有昨夜的手鎖喉,各個深藏不露,吓得裴源瑟瑟發抖……
太可怕了,這個後宮太可怕了。
裴源目瞪口呆的目送了莊與之遠去,忽而感覺後頸一熱,濃烈的花香瞬時環繞周身,甫一回首,恰與貼上前的郭嘉安四目相對。
裴源沒來由感覺頭皮發麻,下意識退了好遠後提筆飛速寫下一句:【打了莊與之,可就不能打朕了呦~】
郭嘉安:“……”
不過幾息,紙條就被郭嘉安奪在手裡撕成了碎片,男子伫立方台靜觀鳳帝須臾,複又将桃花眼眸垂落在她脖頸上系着的方巾上:“陛下脖子怎麼了?”
裴源摸了摸方巾,再次提筆:【偶感風寒,傷了喉嚨,并無大礙。】
桃花眼眸微眯,幾息靜默,郭嘉安才嘲弄道:“那這風寒屬實厲害,平白在陛下脖頸上留了青,還是人手的形狀。”
裴源:“……”
裴源無端有些心虛,用手中握着的筆杆輕戳了戳臉頰,既不看他,也不再寫字。
詢問無果,郭嘉安不再自讨沒趣,微微一禮,轉身闊步退出了殿外。
烏宛白一如往昔,立在廊下躬身颔首,郭嘉安冷冷瞥她一眼:“侍主不周,自己去肅刑司領十個闆子。再有下次,本宮親自扒了你的皮!”
烏宛白面色如常,不露半點情緒,隻恭敬回道:“是。”
郭嘉安拂袖而去,一盞茶後,朱紅身影便踏入了栖梧宮。
解安心中警鈴大作,尚未來得及阻攔,宸貴君已然闊步而入。視線與茶案前端坐的柳葉眸相對,片刻後,擠出一抹冷笑:“君後好雅興,差點害得阖宮諸君成了鳏夫,竟還有心思在這飲茶?”
郭嘉安大搖大擺行至案前,一腳踏在椅上,豪放側倚,俨然未将君後放在眼中。
陸長行凝着他的舉止,雖有不滿,可心中更在意鳳帝狀況,故而輕聲問道:“她……可安好?”
郭嘉安冷哼一聲,語氣中滿是嘲諷:“自己下了多重的手不清楚嗎?還有臉來問我?”
“我……”陸長行想說他不是故意的,可話到嘴邊生生咽下,隻道:“我無話可辯,是打是罵,悉聽尊便。”
“我吃飽了撐得打你?”郭嘉安沒好氣道:“陛下忘了我為何得寵,你不忘便好。”
說話間,郭嘉安從袖口取出一頁卷軸扔到陸長行面前:“文淵閣的典制考;青雲湖的水改道,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總感覺先帝走過的荊棘路,有人想讓陛下重蹈覆轍。”
陸長行放下手中的茶盞,展開卷軸。上面所書,正是先帝初登大寶那幾年曆經諸事的詳細記錄。
殿中一片靜谧,隻有微風從窗而入,吹撩起陸長行半束的青絲。良久,他才緩緩啟唇:“近來聽聞一事,先帝初登大寶之時,常家勢大,為先帝所不容。”
他頓了頓,目光微微閃爍,似在回憶:“我幼時在北境長大,十二歲才初入京城。那時的常家已呈落敗之象,我亦未聽聞常家曾遭先帝責罰的懿旨。你可知其中緣由?”
郭嘉安瞥他一眼,目光如刃,眼底嘲諷之意絲毫未加掩飾,卻也無意點破陸長行的心思。隻收回視線看着錦袍上的那朵豔麗牡丹:“繁花之敗,多自根莖腐爛。先帝深谙推波助瀾之道,以星星之火引燃常家原野。常家姊妹彼此猜忌,自相殘殺,最終不戰而潰。”
原來如此。
陸長行放下卷軸,擡眸看向郭嘉安,目光總不自覺的被他眉心紅钿吸引,盯的久了,隻覺得刺眼。
“夏至陰生,日短夜長。人好揣度,厲鬼難防。”陸長行收回視線,眸光微深:“若你推測為真,或有人想借幽冥之力攪亂人心,我們還真要早設防備才好。”
郭嘉安長歎一聲:“打不完的妖怪,淌不完的河,當時一定是豬油蒙了心,才上了她這條賊船。”
陸長行微微眯眼,語氣中帶着幾分冷意:“别說得好像你吃了虧似的!”
郭嘉安不屑冷笑:“恩寵這種東西,誰嫌多啊?我是不争,而非争不過。”他言罷起身離去,邊走邊道:“陸長行,昨夜之事若再有發生,你也莫怪我不講誠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