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将糖人的腦袋一口咬在口中,奶甜奶甜的,一隻沒了頭,隻剩身子的“景世子”就這麼被她舉着。
坐在三樓的常昱清和常昱瑤相視一笑。
“這公主殿下還真有趣,做了個世子糖人,卻一口咬沒了頭,這下誰分得清殿下和世子是有仇還是有情。”常昱瑤用一旁素布擦了擦手,調侃道。
常昱清負責吃烤熟的肉,她一口肉嚼完下咽,湊近對面的妹妹,“景世子的目光一直踱在咱們公主殿下身上——”她十分敏銳,尤其對男女一事。
邊關的子嗣跟她有莫大的關系,這麼些年,她一眼便能看出男女眼中是否有情,有情做媒,無情作罷。
常昱清歎了口氣,“倒是摸不準公主殿下的情意,看上去的确無情,可是總感覺也有情。”
“說不上來,反正是莫名相和。”
坐在常昱清身邊的男子,名柳如非,是她心儀之人,二人好事将近。
柳如非将烤架上的熟肉悉數夾給常昱清,又熟練地将生肉放上去,“公主殿下不過及笄,明擺着不開竅呢,再過幾年許就懂了這男女之事,乃人生不可盈缺的一大趣事。”
他對面的姜洛山,也是即将成為他妹夫的男子,手中長筷不斷翻着烤肉,“我那家中小妹,也跟公主殿下差不多年紀,正是讀書愛玩的年紀。”
四人相視一笑。
常昱清率先反省自個,“說的正是,殿下這個年紀,正是灑脫好動時,若非是公主,定和普通家中子女無差,樂哉無憂的,而不是肩負重任,小小年紀身心承受之多,就連我們都曾對殿下苛待。”
百姓對北殇公主的期許總是寄予厚望的,難免會忘記公主殿下隻是個人,一個活生生有自己思想的女子,并非草木無情,風過便倒戈。
一桌四人,統統沉默不語,是該反思一下自己之前聽信讒言之語。
恰巧剛常昱瑤身後那桌客人離席後,又來了倆人剛落座,便聽着身後忏悔聲,好奇轉身問道:
“你們口中的殿下是不是咱們北殇的公主殿下啊。”
常昱瑤和姜洛山轉頭,四人一道目光落在說話的人臉上,都沒在平川城見過此二人。
常昱瑤緩緩道:“你們從何處來。”這些日子,不少他城中人過來一賞花燈,一時半會兒的她還真分不清楚。
隻順着視線,看向不說話的那人,雙腿不便,坐着流椅,替說話的男子答:“我們從幽州而來,想必幾人就是‘平川四傑’吧。”
‘平川四傑’乃邊關百姓給常府兩位小姐還有兩位姑爺一并起的名字,幾人打小認識,在城中行俠仗義,豐收之季,更是不分高低,幫着家中貧苦無主事的百姓,一同收麥田。
别看平川城隻是北殇一座城池,若真管起來,也是難上加難的,何況此地乃邊關要塞,更需精力無限。
常昱清看着身患腿疾,卻樂觀無比,話中還能調侃旁人,忍不住誇了一句:“我們是‘平川四傑’,你二人就是‘幽州雙笑’。”
雖身負疾,心卻笑之面對,另一人開懷,也為友人含笑。
世間當友應如此,難能可貴是親情。
“诶。”坐在常昱瑤身後的男子道,“文懷如今心态還是多虧了一位小姐的福分,就是不知這位小姐如今身在何處,日後是否有緣再見。”
雁翎和景南歸剛轉過香肉館子三樓梯口,便看到幾位眼熟之客,有雁翎想見的,也有意料之外的。
坐在館子裡吃肉的百姓目光循來,一時間不知道是否該給公主問好,氣氛詭異,當挨着窗邊坐着的常昱清和常昱瑤察覺後,二人已朝她們走來。
雁翎目光一門心思落在常府兩位姐姐身上,不曾注意到隔桌在幽州跟她打過交道的二人,但其一人卻湊到她跟前,“這位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店中小二給搬了兩張圓杌過來,雁翎坐下側目瞧去,原來是他倆,“是啊,又見面了。”
這桌四人愣住,尋着話聲落在說話的人身上。
雁翎直接了當道:“但我并非哪家小姐,而是北殇的公主,我身邊這位也非小厮,而是平陽侯府世子。”
出行不便透露身份,但在平川城,無人不知她和冰塊是誰,即便她不言,總有人會說,還不如她自己說。
常昱清和常昱瑤算是聽明白了,公主殿下和景世子前去幽州城隐了身份,才會有幽州城來的友人錯認。
隔桌文懷和馮顔己直直愣在原地,一個兩個的臉上盡然寫着不可思議。
不因旁的,隻因那天馮顔己還一并嘲諷了公主殿下。
馮顔己心裡一萬個‘完了’奔騰,他罵的這二人乃同一人。
文懷欲扶流椅的雙手抓空了一下,随後抓住,行至顔己身側,拽着愣神的人連忙過來雁翎坐的這桌道歉。
雁翎不願再聽道歉了,何況她已經罵回去了,早就不生氣了,再者身份地位不是拿來害怕的,“不必不必。”
景南歸卻和此二人碰了一下酒盞,“事情幾日前就解決了,兩位此番過來,若為交朋友,咱們殿下也是歡迎的。”
言外之意,若是緻歉,便離去即可,他了解小唯,罵過的人她往後再不會計較的,至于旁人聽了小唯身份,自知理虧,他也能理解。
此二人見人熟絡,想必在幽州也是能說會道的,若能因此交個朋友,更有助于小唯在幽州城的名聲改之,景南歸要試上一試。
文懷和馮顔己見狀,自然高興飲酒,原本于他們而言,公主雖是北殇明天,卻有無德之難,他們的話本就有辱殿下聲譽,可是自打他們看清之後,才知公主殿下是好的,交朋友不敢當,不怪罪就是萬幸。
期間,雁翎一言未發,她不明白冰塊為什麼要讓她跟幽州二人交友,或者說套近乎,可她明白,她自個的心口處又是怅怅的感覺。
這感覺就像心裡空了一塊,卻再塞不進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