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妙齋的溪水中,時不時“噗通、噗通”濺起水花,百裡序華坐在溪流旁,從地上撿起石子就往溪裡丢,似是洩憤,吓跑了不少溪中小魚。
“周良聲,如果我爹娘同意了,你會娶我嗎?”百裡序華識人百色,周良聲眸中藏着對她的喜歡,瞞不住她的,中間橫着她爹娘,是無法光明正大走在一起的。
若非她搭上公主殿下和景世子二人,自也不能同周良聲見這麼多次,“原以為隻要不相見,便能相忘于長世之中,可我忘了,有些人無論如何也忘不掉。”
周良聲默默将他手邊石子都放在序華那邊,想啊,怎麼不想,誰不想可以風光娶自己心愛的女子回家呢,可是若得不到心愛女子家人準許,他又怎可肖想半分,不能讓女子為了嫁他而落得衆叛親離的下場。
“如果可以,我會的。”他曾幻想過,有一個能配得上心愛之人的身份,所以他從探花郎到都城府衙大人,隻用七載光陰。
可是七載啊,對像他這般的尋常百姓而言,很是了不起,但對官宦家中子女,卻是尋常之物罷了,尋常之人再怎了努力,也抵不過的。
他不能禍害心愛的女子,“百裡小姐是天如月,值得最好的。”
百裡序華氣得又丢了顆石子在水中,“北殇最好的兒郎是誰啊,最好的兒郎是由女子給心愛之人下的寓意,壓根不存在最好的。”她看着周良聲,“再說,我覺得北殇最好的兒郎就在眼前。”
她不想管别人家的女婿如何給家中得臉,如何在朝中得勢,她想要的隻是自己心愛之人成為自己的丈夫,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百裡序華的爹,守一輩子禦史之職,官階三品,跟剛入朝七載便做到三品的府衙大人無二,其實周良聲為争和心愛之人在一起的心思,昭然若揭,百裡序華又何嘗看不出來。
可是,她爹娘還是一路跟随先王先王後開國的功臣,家中有封蔭,她爹娘十分執着,也十分愛她。
百裡序華身子朝後一仰,“坦言講,我偶爾會有沖動想去告訴我爹娘,我喜歡上一個很厲害的人,但我又害怕,害怕他們找你家人麻煩。”她知道,周良聲家中隻有一哥年邁母親,他白日不在,便請了一人看顧,還知道他家中無人保護,如若她說了,對周良聲和其母親,會是滅頂之災。
可是人的七情六欲啊,要能輕易掩蓋就好了。
周良聲學着她的模樣,身子朝後一仰,看天是天,看雲是雲,眸中淚花漸漸倒退到眸底,“謝謝你,為我的家人着想。”
***
這夜,雁翎和景南歸進宮看了趟身有孕的明丞相,順道回芳菲宮。
正是後院花開的正豔時節,哪怕是在月色下,花色也嬌豔欲滴的。
依舊是後院長廊下,這是雁翎第一次以自己站在這兒,“那日我過來,一切陌生,一切有熟悉,陌生是我,熟悉是公主,我很快周轉了思緒,也見到了你。”她雙手灑脫負在身後,輕歎息。
這芳菲宮裡到處是打小伺候雁翎的人,不會出岔子,景南歸的手自然而然搭在小唯肩上,“小唯說,在靈華寺中,快滿八載死去,也就是說小唯過來時,實際剛好八歲期,我呢,見到的是前世錯過的那些時光裡的小唯。”
前世雁翎被景南歸關在門外,隔日也将滿八歲,細想想,也是這麼個理,她低吟笑笑,“早知道,恢複記憶時,我就該接着裝下去,即便你透過我的眼神看穿我就是小唯,但我不說,急得也不是我。”
景南歸手一下抓住她的肩膀,讓她整個人面朝他,“别啊,前世是我不對,也不能用小唯的日後作為懲罰吧。”
雁翎攤了下雙手,“我的日後?我要是不說,我的樂其就是日複一日,看你氣急敗壞的樂趣。”可說不是嘛,她如果不說,偶爾透一下自身特征,估計景南歸再好的脾氣也得炸毛。
這話不假,他還不知道小唯就是小唯時,都是強忍着,在看到那道眼神的一刹那,忍都不忍了,若是後來小唯不主動将所有事挑明,他就不是氣急敗壞了,而是要瘋了。
緩緩,景南歸的手順着她胳膊往下,意圖摟過她的腰際,卻被她另一隻手止住,雁翎身子一挪,本想挪開景南歸的桎梏,卻沒曾想被摟的更緊了,她的額頭都貼在景南歸下巴上了。
“沒想到儀表堂堂的景世子,也會情難自禁。”雁翎沒學來話本中那套語氣,話說的特别怪異,她本就沒想做什麼,隻是想逗逗他而已,結果話說出來,頗有一副質問的語氣,不像說給愛人,倒像說給采花賊聽的。
熱攏的氣息交織在景南歸脖頸,雁翎聽他在她頭頂輕笑,聲兒好似更平常不一樣了,“我可不是采花賊,小娘子可别認錯了人,我是小娘子見不得人的未婚夫啊。”
這話景南歸低了低頭,聲兒貼在雁翎耳畔說的,雁翎下意識躲了躲頭,“既然見不得人,這裡燈火通明的,為何又見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