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傍晚,細雨長綿。
雁翎和景南歸一人身倚窗一邊,站在書閣望溪中雨聲,那溪中魚兒不怕雨,遊得異常歡快。
“過段時間,各國便要派使臣前去大周進禮,想必會在那場鴻門宴席上見到二皇子。”雁翎負在身後的手中拿着一張敞開的折子,是百裡序華呈上的,寫着:
今北殇有禮,大周去爾,臣女特意請命,同府衙周大人前去。
雁翎身為一國之主,斷不能冒然前去的,因各國與大周,北殇與各國之間隻有和平盟約,和商行之路,無國主出行之安之策,何況大周的人太過精明,她若任性去了,後果便要北殇承擔的,看來她不能親眼瞧一瞧這二皇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前世竟能踩着自己皇妹那般明朗的勢頭成為太子,還要了整個北殇的命。
景南歸雙手抱臂,倏而不看水中雨,挪了挪身,看着小唯,“怎麼,小唯還想當面給他一刀痛快。”話音戲笑。
雁翎倒是想啊,但是不可以的,别說二皇子身邊有多少高手,她如今弱女子一個,就算老天垂憐,能讓她一刀解決了二皇子,北殇也會再次陷入困境,大周的人殺人不眨眼的,他們愛的隻有自國百姓。
“想啊,怎麼不想,誰不想手刃仇人呢。”她怅然一歎,“做人要三思後行,何況一國之君呢,不然怎會設禦史台呢。”
景南歸視着她擡手揉鬓的動作愈發重,就好似回到了從前,小唯很小的時候,為了北殇百姓,也為了對得起小唯自己這個身份,小小身軀前總會有一大堆書卷,差不多能把她完全擋住,揉鬓的動作就是那會兒留下的。
小小年紀不得不為衆人思慮,難免有所困頓,他看見了,身為君王的身不由己,明明上蒼給了小唯一次新生,卻飛得不徹底,還是用身份捆住了她。
在前世之中,景南歸樂在其中,絲毫沒思慮過如今他所想的問題,小唯究竟快不快樂。
若依今生之舉,他會想前世小唯并不快樂,今生也會難過,人怎能坦然接受落差呢;
若依前世之裡,小唯是快樂的,他也樂在其中。
好在上蒼是眷顧二人的,往後他要小唯天天快樂。
景南歸皺眉撇嘴,調侃道:“若小唯準了百裡小姐這道折子,怕是百裡禦史的折子便會呈上。”
百裡禦史是不會同意的,同意百裡小姐獨當一面,替北殇走一遭的勇氣;不同意随之一塊去的是府衙周大人。
雁翎贊同,她将身後折子遞給景南歸,“我聽說這侯門之子,最是骁勇善戰,想必文韬也有所長,不如就請世子閱此折,來日禦史大人找上門,世子殿下發揮所長吧。”
果不其然,這道折子馬不停蹄送去百裡府時,禦史大人連趕馬車過來,晚膳時分,侯府便來了不速之客。
這客雁翎無法所避,堂上她還是坐在上座,景南歸和客人一左一右坐着,客人滔滔不絕,皆是不願周大人随女一同前去的心思。
雁翎手肘抵着圈椅把手,指腹輕揉鬓角,見狀況不對勁,坐直緩解氣氛,“禦史大人消消氣,先喝盞茶,再說吧。”
眼下公主殿下的名聲好轉許多,就連百裡禦史也難免對殿下寬容許多,沒了昔日一在城中聽聞公主殿下的傳聞,回到家中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氣火加身,何況北殇事況明朗,景世子一心扶持公主,絕無二心,百裡府自然消停了。
可是一碼歸一碼,百裡禦史總不能推自己女兒往火坑跳啊,他聽殿下說話,也沒閑片刻飲茶,轉過身就對公主殿下訴苦。
“殿下啊,老臣就這麼一個女兒啊,老臣能害她嗎,不能啊,她跟那位周大人不合适,景世子欲助長小女心中和周大人相愛之苗,老臣能不着急嗎?”
看得出來,還上火了。
雁翎就知道事态從禦史大人口中說出,就沒輕重,隻有加急,她明白身為父親,不願女兒所嫁門楣低垂,北殇也不缺前去大周的人才,隻是今載她收到兩道折子,一道是周大人請命前去,一道是百裡小姐也去。
此二人明顯私下商量妥帖。
她亦無法理出誰對誰錯,隻問了個問題,“卿說卿知道——”,她話剛說,景南歸就在一旁生咳兩聲,打斷她說話,雁翎尋聲瞧之,人故作正經,手卻指了指她和百裡禦史,她恍然明白,今世她壓根沒上過朝,她和北殇文武大臣壓根不熟,可剛她那句話,很明顯露餡了,在景南歸面前露餡,說得太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