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佳人,颦颦笑眼。
雁翎頭歪倚着藤繩,明意一笑,“景小将軍怎得突而轉了性子呢。”她算是看出來了,景南歸是怕這方寸之地裡會束着她。
世上人人都說,人當言行合一,此情此景,倒在她這個一國君主身上深得體會,明顯再過段時日,北殇百姓對她的謾罵便會煙消雲散,随之而來的隻剩下稱贊和心有着落。
無人不希望自國君主能為國鞠躬盡瘁,其實雁翎擔憂的不是自己再度身負罵名一片,是她已點燃百姓心中對她的期許,又無端打破,就連她這個前世武功高強之人,能受不得今生手不能擡重之軀,何況百姓呢,她也不能将其全然告知百姓。
若讓百姓知曉北殇因她變好危矣,還會引起惶恐不斷。
不過這些就讓她都受着吧,景南歸的意思是要和她一同擔起責任,也好,最起碼夜裡有人傾訴。
景南歸雙手搭在她肩上,将她扶坐在秋千上之後,他去人身後慢悠悠推着藤繩,“就是想和小唯結親了,想月落日升,與小唯共眠。”
也僅僅是共眠,旁的他不能做。
俗話說,二人若真心相愛,足矣共心,雁翎一話就挑起了景南歸心裡話。
雁翎朝後稍稍轉了下上半身子,視線掠過他的衣擺,“什麼共眠。”
景南歸在她身後神色淺慌,趕緊挑明,“就是小唯睡榻,我睡地,但在一屋。”這不能被人誤會。
“那究竟是景哥哥來我屋呢,還是小唯去景哥哥屋呢。”雁翎上半身朝後轉的幅度大了些,視線也挪到那張一刹那收起慌亂,為剩一本正經的臉上。
不知道為什麼,闆上釘釘的事,她卻想仔細問問。
景南歸寵溺歎息,“當然去小唯屋啊,誰讓這座府邸已經是我的了呢。”
雁翎明朗一笑,“整個北殇都是我的,府邸當然也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她挑眉戲說,“有了我,就有了我的江山。”
小唯身子轉前去的那瞬間,景南歸臉色沉靜,“你知道嗎,前世當我聽到北殇邊關再度告饒,侯府大門敞開,我領兵走至城門外,回頭遙看明丞相還有一衆大臣淚流滿面,那扇城門其裡,百姓禱告我平安歸來,我在心裡暗暗發誓,我一定要守好北殇江山,帶着一身盔甲進宮找你。”
“找你說,北殇江山已無虞,小唯定會問一句景愛卿有何求,我會說,微臣所求,就是一直在王上身後,告訴她,隻要我在世,就一定會護好北殇一切。”
“我還想過,下了朝之後,你還不想私下見我嗎,若不想見,白日我上朝,下朝我就待在芳菲殿外,長夜就地而眠,直至你遭不住來應我進殿;若想見,我會負荊請罪,你不會舍得動手的。”
景南歸淚水在眼眶打轉,他擡頭望着夜空,“或是長空無雲的青天白日;或是傾雨綿綿的藕斷絲連;再或是夜中星辰的銀霜滿地,我都做過設想,設想你會在何時想見我,出征那日,我望天,也是個晴日,總覺得來日方長,你我緣分,待歸來便能續上,在聽到你身死消息,和我死那日,都是個青天白日。”
“白日來,白日走,白日逢,看來白日還真是對我倆有莫名的牽引。”
說完,景南歸的眸中淚隐在眼底,前世終究過去,他這話,早該與小唯講清楚的,但他不後悔今日才說。
雁翎雙腳落地,秋千卻好似靜止,“我從來都沒怪過你,你我之前有情不假,可你我也都是各自,我尊重你的決定,你一腔熱血為北殇鞠躬盡瘁,在危難之際挺身而出,我又何嘗不知你的心思,為北殇為我,我不去見你出征,是知道戰場兇險,我若見你,你必定會不留遺憾往前走;我若不見你,你心中定然想着小唯還沒見我,心中那一口氣也能撐着你回來見我。”
“所占蒼穹起明月,今日方知人渺茫。”一個決定,不做也是錯,做也有更大的遺憾。
雁翎惋聲輕歎,“在你最後一封捷報傳來,我已知曉再過一戰,你便會平安歸來,我心中甚喜,覺着你回來後,我不會再管你願不願意,我定将你帶回宮中,住在我這芳菲宮裡,我去上朝你跟着,我下朝你寸步不離,我們會養一個女兒,繼承北殇王位,如此北殇萬盞燈火裡,也有我們一家五口。”
“但父王母後死了,大周信誓旦旦,幻想出來的就像水中鏡,一日水鏡洪水,泡影無痕。”
***
次日午過,許是雁翎昨兒夜哭過,醒來已過了午膳點,床畔已不是宋姑姑察覺她動靜過來顧她,而是景南歸。
穿衣不會,景南歸看着木架上搭着的那身宋管事給小唯拿好的衣裙,找了半天,才分清應該先穿哪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