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還是處于略顯繃緊的表情漸漸放松,聲音也産生了些微的變化:“我記得,你在外面與我說過話,這段你又如何解釋。”
看着他的表情,淩月宸原本輕挑的神情變得更深,像是看透了這個人,又像是被這個人看得透切,那是一種無需言明,卻便知道對方在思考什麼的狀态。
他的表情如白忘惜那般放松了些,輕托下巴的手也放了下來,做着一個無奈的聳肩動作:“所以,你是記得的。”
“所以,你是騙我的。”
“呵,那不全是,至少我昨夜聽到的那些聲音,并沒有騙你。”
白忘惜對這個人也是感到無奈,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要在這裡浪費時間與自己說着一個明顯充滿破綻的謊言,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道:“所以,我什麼時候在這裡,你又為什麼在我的房間,明軒又在哪?先說明,淩先生,我可沒有耐心再聽你胡扯。”
“哦?那若我是再胡扯,你又當如何?”
白忘惜擡起了眼,淺淺地看着他:“别挑戰我的底線。”
白忘惜此刻的表情,顯然冷了許多,說出的話帶着一種慎人的力量,可淩月宸隻是微微收起了微笑,并沒有太多表情上的變化,看着并沒有被白忘惜這句話影響多少。
他輕輕歪了歪頭:“你這表情,怪吓人的,可吓着我了。”
嘴上雖然這麼說,可他卻沒有半點被吓到的樣子:“我說了,剛才我所說昨晚的事,是真的,隻不過你沒有來我的房間,就如你所言,案發以後,你确實到了外面,而且我與你說了話,但你快很便又背着你的背包,跑了出去。”
他笑着,重新以手托着下巴,隻是這次,用了右手。
“白先生,請你先告訴我,你是否看見了三株白梅。”
事到如今,白忘惜感覺對着這位身份不明,又仿佛深不可測的人,再隐瞞什麼,也于事無補,便淡淡地嗯了一聲。
“很好,你倒是聽勸,三株白梅便回了頭,否則,你隻會永遠陷進夢境 ,永遠也出不了來。”
“夢境?”白忘惜眉目輕輕皺起,“你意思是,我所經曆的,是夢境 ?”
“對,其實在今早我與你說話之後,不錯,你的确是背着背包往外跑,可剛跑出門外,你便昏倒在外,是我讓我哥,把你背回來。”
說了這麼久,白忘惜倒是忘了淩智博一直不在,此刻才想起了這個不起眼的人。
他清了清喉嚨,也不知道為何,如果自己所經曆的是夢境,又為何如此真實,自己的心裡,又為何會相信淩月宸所說的話,那個是夢境 ,并不是事實。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知道三株白梅的事,聽你所說,又為何像是一早猜到我會陷入夢境一樣。”
“嗯,其實這并不難解釋,不過,現在并不是一個解釋的好時機,”他笑意加深了些,“至少對于現在的你來說,并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本以為淩月宸會把自己所困惑的事道說一二,怎料他又說一半不說一半,吊着他的胃口,這可比對方完全不說還來得狠。
他本已緩和的臉色又沉了下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長歎,徹底不說話。
淩月宸發出一聲輕笑,把托着下巴的手放了下來,然後用力推着輪椅,把自己向床邊再靠近一些,低下頭來,以下向上看着白忘惜的臉:“不要繃着這張臉,這張臉,隻适合笑。”
白忘惜被他這麼一說,幹脆把頭完全别了過去,不讓他看見,可耳尖明顯地紅了起來。
淩月宸回複了坐姿,淺歎一聲:“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現在告訴你,你不會相信我說的話,那幹脆先别說,到你體會到這裡的不同,再道明便可,隻是有一件事,你必須要謹記,我并沒有害你的意思,相反,我在這裡,是來幫你的。”
别過了臉的白忘惜也不知道為何,聽到這句話時,心髒顫了一下,好像自己是知道淩月宸所言非虛,這個人的确是來幫自己的一樣,而且還帶着一種奇怪的感覺,一種,心動,或者,心癢的感覺。
“明軒,我的朋友在哪?”
他沒有表示相信與否,把話題轉移到另一個話題之上,隻是淩月宸沉默了許久,沒有回答之意,使他不禁又把移開的目光,重新落到這個人的身上。
他原本挂在臉上的微笑已消失,留下的隻是一種讓人讀不懂的淡然。
這讓白忘惜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明軒,是不是,出事了?”
淩月宸擡起眼,兩對漆黑的眸子互相看着,仿佛帶着猜疑,卻又難以猜透裡面的情緒。
良久後,淩月宸方緩緩道:“我不知道。”
依舊是這種答案,可白忘惜不明白,為何明明是同一個答案,卻是猶豫了這麼久才說出來,像是裡面藏着一些信息,想讓他知道,又不想讓他知道,最終的結果,是讓他自己去尋找那個不知道如何的答案。
白忘惜心裡泛着不安,又想起了除了自己與李明軒一同下山那個夢以外,還有夢見莫雪死前的模樣,就像自己代入了莫雪死前的那個情景一樣,那種恐懼感突然便罩滿了他的全身,讓他感覺自己的五官被挖去,身體被鐵枝完全貫穿,腦中傳來了疼痛的信号,至他不禁雙手抱臂,抱着手臂的手,又不禁顫抖。
一聲歎息傳至白忘惜的耳中,在恐懼的意識充滿着身體的時候,一隻冰涼的手掌覆在了他抱着雙臂的其中一隻手背上。
擡頭看去,那張如雕刻般的臉與他拉得極近,好像連對方的呼吸氣息也能感受到一樣。
淩月宸的眼睛很柔和,柔和得讓白忘惜不舍得離開。
“白……,”他似是頓了頓,把要說的字收了回去,“白先生,你是拿到白梅的人,注定會在這裡,不停體會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