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門之隔的室外與我想象的并不同,不是喧鬧的談話聲,笑聲,而是沉悶的死寂發酵。
弗蘭克不在這,至少不在我的面前,但我卻不太确定這是不是一場故意僞造出來的試探。
可我怎麼能放過這唯一的機會?
主動向前邁動着的步伐順着深棕色的樓梯慢慢下行,這滋味并不好受,因為每每向前走出一步,我的肩膀上面似乎就多了一種沉重的東西壓迫着我。
我知道這是一種身為“安琪女兒”的奇怪責任心,可這真的是我嗎?
答案在這裡失去了意義,我不熟悉這樣的感覺,心髒不受控制的跳動起來,隻能靠着深呼吸驅趕不安,直到聞到了更濃烈的血腥氣息。
這不隻是空氣的沉重,而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像是一種死寂的存在鋪天蓋地的向我壓過來,順着皮膚的縫隙快速的滲透進我的鼻腔裡。
它長久的沉澱在四周,像是上天遺落的标記,指引着我走向不可見的終點,又在我試着躲在樓梯扶手的中間,停住了腳步,試着觀察的同時,令眼睛透過樓梯的縫隙,看到了那個人。
他的眼睛首先撞進我的視線,就像黑洞一樣,将我一瞬間拉入其中。
是托尼·蒙大拿。
可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看到他坐在桌子前的主位上,雖然深色的瞳孔一動不動的盯着我,但是神态卻分外漫不經心,而在他身旁的地毯上,有着幾具栽倒的屍體,像是曬在海灘上的海魚一般解放着自己的生命。
我不覺着害怕,因為其中一具屍體是我想要從他身邊逃走的弗蘭克。
他死了,但我接下來要做些什麼?
刺激的逃亡計劃被打斷,我沒想好自己接下來應該尖叫,還是應該對着托尼禮貌道謝,隻能站在原地,任憑托尼帶有洞察力的目光在我身上打轉。
他沒有急着開口,也沒有立刻舉起手中那支獵槍,隻是靜靜地盯着我,像是在等待我在想好之後做出什麼決定來,又或許他隻是對這一刻單純的産生了玩味。
“啊,原來你還活着啊…”托尼的聲音慢慢地飄過來,帶着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又慘着一些驚奇,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低語似的扯了扯嘴角。
雪茄在他的手指間燃燒起霧,他十分惬意的向身後靠過去,将它整根叼在唇邊,微微閉上眼睛時,就用這幅莫名有些展示吸引力的表情來笑道:“你很幸運,或者說,這一切都太巧了…你也太會找時間出來了,不過,和你相比,安琪就沒那麼幸運了。”
“……安琪怎麼了?”我沉浸的思緒在聽到安琪的名字後被猛然喚醒,不顧一切的快步走下樓梯,腳步中帶着急切向托尼的位置走過去,不顧鞋底是不是粘上了血液,也沒在乎他受傷,挂在脖子上的繃帶繞過的手臂,不安的問:“安琪在哪裡?她在哪?你看到她了?”
“放輕松點,”托尼很喜歡我這幅情緒猛然波動的反饋,他放下雪茄,叛逆的向後扔過去,被挑起興趣似的問我:“你還在乎她嗎?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因為我不僅僅看到她了,還看到她的屍體了。”
“你都在說什麼?”我猛的推開了他向我愈發靠近的身體,手掌短暫接觸到他的胸膛中央位置,那裡似乎是他又一個受了傷的地點,随着我的動作引發出淡淡血迹與悶在其中的抽氣,可我卻毫不在乎,否認一切的轉過身去進行否認着:“什麼該死的,安琪的屍體?她在我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她怎麼會死掉呢?”
“好了……瘋狂的女孩,”托尼沒介意我對他剛剛的行為,他站起的身體從我的背後向我靠近,帶着又一種淡淡的血腥味,湊近我的耳邊蠱惑道:“如果你真的好奇,我可以帶你回到那裡……邁阿密的條子們正在那裡尋找屍體的家屬,你要去看看嗎?還是說…你想和我回去呢?”
“和你回去?”托尼話語中的前後提議并不相連,他毫無思考的抛出問題,并不在乎我會怎樣回應,因為他已經在我猶豫的期間知道了我會怎樣選擇。
“來吧,洛蔓貝爾,你應該好好睡一覺了,不過,不是在這兒。”
他哼笑着用自己完好的那隻手從我的手臂下滑到我垂直出現在身側的手掌,當我們的十指被迫緊緊交叉着時,我覺着自己就像是被握在他手心中的風筝,看似自由的可以飄向任何地方,但卻總是有一根絲線能夠被他控制。
又或者說,是我心甘情願的想要在這樣令我心生畏懼的消息中,找到像是托尼這樣的依靠。
我不想去揣測他為什麼顯而易見的瘋狂上面會被僞裝出此刻的表現,但卻還是跟着他回到了那輛被毫無品味的豹紋占據的敞篷車内。
邁阿密的空氣是需要人活動着身體去感受的,這是個無法入眠的城市,卻也并不算清醒,而是時常泡在酒精裡面,距離暈厥就隻差一步之遙的。
就像現在的我一樣。
能夠讓肋骨稍稍不再緊繃的嶄新出現在面前,狂風灌入我的嘴,又順着連接肺部的氣管的傷口溜出去,直到将我的整個身體都灌滿,我才終于縮回肆意向外部探出,好似随時都會被從我身體上切割掉的手臂。
我不應該和托尼離開。
誰知道這該死的旅程終點在哪裡?我隻是不能剛遠離了一個男人,下一秒就把沒什麼差别的另一個男人當成救星,在這樣的時刻裡試着緊緊抓住他。
“停車!”我不管不顧的大喊着,聲音透過激烈的鼓點音樂與觸碰到卻又馬上消失的風一起逝去,托尼似乎聽到了,但卻對一切都不太在乎,挑着眉毛,他看了我一眼之後又毫無表示的轉過頭去,用一隻手指指自己的太陽穴,正暗示我是不是太過于瘋狂的表現着自己。
強大的男性主義就這樣從他的行為中溜了出來,不加掩飾的指控好似完全不在乎我的真實,歪打正着的令悄無聲息的瘋狂指責使得沒再有耐心繼續等待他的回應,下一秒就被感染叛逆似的,和他玩起了方向盤争奪的遊戲。
托尼力氣很大,撼動像是他這樣的男人并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不過,他似乎有意給予我表現出某種失控的機會。
沒有任何預兆,男人的雙手驟然松開了掌控,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側過頭看向我。那雙幽暗的眼眸像是被某種危險的情緒侵染,深邃得讓人窒息,仿佛能将人一口吞噬。
緩緩踩下的刹車令車子猛地一頓,低沉的引擎聲戛然而止,托尼輕而易舉的掌控令他的喉間溢出幾聲低啞的哼聲,甚至帶着一絲戲谑的嘲笑,還沒等我回過神,他的手已經探了過來。
戴着令我遐想無比戒指的手指扣住我的脖頸,從他的掌控裡傳來的力道是毫不留情的那一種,猛的将我狠狠壓向座椅後背,我吃驚着喘息,試圖伸出雙臂來竭力反抗,可他的掌心熾熱而強勢,像是鐵鑄的枷鎖,讓我動彈不得。
四目相對的短暫快速過去,他正盼望着些什麼,也确定我正在等待着,索性俯身靠近,用一種夾雜酒精的辛辣、煙草專屬的濃烈,還有一絲藏在狠戾深處的晦暗欲望毫無預警的開始了親吻。
這是一個濕漉漉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