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朱标牽着兒子回東宮,父子兩個一高一矮走在月光下,太監們提着燈籠遠遠的墜在他們後面。
朱雄英幾次擡頭看高大的父親。
朱标正欣賞着宮中的月色,此時宮廷靜谧,月色朦胧,朱标有心賞月,拉着兒子的小手慢慢走着。
朱雄英年紀小,最後忍不住問:“爹,爺爺今天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朱标沒直接回答,而是說了些不相幹的事情。他溫和的跟兒子說:“龍鳳元年,也就是前元至正十五年的九月,你祖母在太平府的富商陳迪家中生下了我。那時候你爺爺正帶人攻打集慶,也就是今日的京師應天府。我出生後沒多久,在次年三月,你爺爺帶人攻破集慶,進入應天府,從此這南方重鎮就在咱們家的掌控中。
在攻打應天府的時候還發生了一件事兒,當時有三萬多降兵,為了收攬軍心,你爺爺從這三萬多人中間挑選了五百人作為自己的守衛,身邊隻帶了郢國公馮國用一人,大軍感動,軍心可用,十多天就攻下了這裡。”
朱雄英忍不住說:“爺爺真厲害。”
朱标低頭跟他說:“那時候文臣用心武将忠心,但是你爺爺該吃的苦吃了很多,該受的罪也受了很多,就算是坐擁了天下也是朝朝暮暮殚精竭慮。我的意思是這些人出力了,咱們家該酬功,他們扒拉點錢财沒什麼,但是不能貪戀權利,更不能做什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春秋大夢。”
朱雄英雖然年紀小卻聰明,立即說:“所以胡相該死,爺爺要殺他了。”
朱标搖頭:“是也不是,一個胡惟庸靠賄賂李善長上位,克扣貢品,排除異己,欺上瞞下,結黨營私,這些哪一條都能把他給罷官,但是罷官後呢?就不會出現一個趙惟庸馬惟庸嗎?”
“爹,兒子不懂。”
“你爺爺想廢相,咱們家的權利不許任何外人染指。染指這個典故你知道嗎?”
“知道,《左傳》裡面說鄭國的大夫子公大權在握,飛揚跋扈。
有一天他和另一個大夫子家去鄭靈公那裡赴宴。路上子公對子家說‘我今日食指大動,必能吃到好吃的’,子家大笑。鄭靈公就問為什麼笑,子家就把子公的話告訴了鄭靈公。
宴會開始後,每個人面前都有煮熟的甲魚,偏偏子公的桌子上什麼都沒有,原來是鄭靈公吩咐不給子公上菜。子公覺得受到了侮辱,大怒,起來走到鄭靈公跟前,把食指在鄭靈公的大鼎裡攪了一下,嘗了味道後離開。這就是染指的典故。”
朱标問:“後來呢?”
朱雄英回答:“鄭靈公很生氣,要殺子公,結果反被子公殺了,因此鄭國大亂。”
朱标就說:“要在人家沒伸出手指前殺了,才能避免被殺,記住了嗎?”
“記住了!”
“走吧,回去看看你娘和你妹妹們去。”
朱雄英一瞬間跟沒長骨頭一樣靠在朱标身上:“爹,你抱抱我嘛。”
朱标笑了一下,蹲下來對朱雄英說:“抱你不過瘾,來,爹扛着你。”
朱雄英高興的拍手,對車大蓬喊:“大蓬,快來。”
車大蓬飛快的奔來,抱着朱雄英讓他騎在朱标的脖子上,伸着手在後面虛扶着,滿臉笑容跟着他們父子回東宮。
路上朱雄英就和朱标商量:“爹啊,商量個事兒呗,能不能把麟子妹妹接來咱們家玩兒啊,到時候你也扛着她。”
“你挺大方啊,把爹讓出來給人騎大馬。”
“麟子妹妹沒有爹啦,她肯定沒有騎過爹爹大馬。”
“你妹妹也沒騎過爹爹大馬呢。”
“那你回去給妹妹騎,今天就讓妹妹們騎。”
“過幾年吧,你兩個妹妹抱懷裡都覺得骨頭軟,要是扛着他們兩個,你娘肯定罵咱們。”
“那就讓麟子妹妹騎。”
“你怎麼還沒忘這茬啊!你對人家也真是好的掏心掏肺。”
“爹,你答應好不好?”
“不好,不答應。”
“爹,咱們來講條件吧。”
父子兩個的聲音消散在宮巷裡,東宮的太監們全部通過宮巷,兩邊大門一起落鎖,這一天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