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在車前等候的司機打開車門,服務顔序同魏長黎一起坐到汽車後座,并且貼心地遞上幹燥的毛巾和熱水。
他恭敬開口:“顔院,我聯系了人等在醫療部。”
魏長黎聽見“醫療部”三個字後睜開眼睛,沉默地和顔序對上視線,在與對方目光交彙的那一瞬間,魏長黎知道他和眼前這個人還存在着某種令人尴尬的心照不宣。
男人垂眸看他幾秒,才對坐在駕駛位的司機說:“不用,直接回家。”
司機訓練有素地閉上嘴巴,汽車引擎轟鳴啟動,雨刷一掃前擋風玻璃,強光劈開交錯街道,沖破茫茫雨幕。
他們所乘的汽車後排是獨立座椅,兩人被中間扶手劃出了一個固定的間隔,最初車廂内一片安靜,兩人分别靠在椅背上,一個平靜閉目,一個别過頭看窗外模糊又雷同的景色,黑暗漫長的仿佛沒有盡頭。
脫離了雨水的物理降溫,魏長黎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燃燒,他的體溫快速攀升,從指尖到頭皮無法控制地發麻發顫,就連五髒六腑都泛着一波接着一波的燥熱癢意,将人折磨得幾乎崩潰。
可即使到了這種情況,即使無可奈何上了顔序的車,魏長黎仍然不願意露出支離破碎的、臣服的一面。
他仍存着僥幸壓制和隐瞞的心思,想要藏到拖到不能再拖的最後一刻。
時間在車輪激起的水花中蕩去,一邊魏長黎拼命忍着,一邊顔序卻忽然睜開眼睛。
他将視線轉向一邊的青年,清晰的瞳孔深處映出一張因為沒有雨水降溫而蒸得酡紅的臉。
“還打算忍多久?”男人安靜開口。
他發現了。
魏長黎感覺到自己的心揪了一下。
他向來知道這個男人敏銳,沒了暴雨的天然幹擾,被顔序發現異狀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
而明知道瞞不過還要苦撐,魏長黎隻覺得自己的堅持可笑。
顔序盯着他,看炙熱的潮|紅色從青年眼尾燒到耳廓,那低垂的眼睫潮濕得滴水,整個人虛弱得仿佛遭受到了某種淩|虐。
這個男人一直無可琢磨的神色似乎更冷了一些,他忽然啟唇:“掉頭,回醫療部。”
駕駛位的司機應了一聲,聽話地調轉方向。
“我不去那裡。”魏長黎說。
顔序仿佛沒聽到一般,再次閉目養神,他背脊雖然略靠在後座上,整個人卻依然顯得挺拔,那是一個久居上位的、強硬而不容拒絕的姿勢。
魏長黎喘息地重複一遍:“我說了……我不去。”
“外傷可以在家包紮。”
顔序忽然睜開眼,微微皺起眉湊近,兩個人的距離在瞬息之間縮窄,原本分坐在汽車兩側的平衡被輕而易舉地打破。
“那這個你準備怎麼辦?”
男人聲音平淡面無表情,伸出的手指卻在用一種近乎冒犯的力道描摹魏小少爺唇瓣的形狀,他的指腹肆無忌憚地摩挲着那兩瓣濕潤通紅的嘴唇,壓開魏長黎咬緊的牙關,以兩隻手指在潮熱充|血的口腔中攪動,一言不發地看着晶亮的水絲染濕青年的齒列,順着鮮紅的唇淌下一道濕潤淫|靡的痕迹。
魏長黎已然沒有力氣再反抗,喉嚨輕微地滑動着,隻以一雙脆弱卻倔犟的眼睛和顔序對視。
不去醫院。
魏長黎心中隻有這樣一個固執的念頭。
這位從小到大在魏家衆星捧月般長大的小少爺,卻對于“醫院”這個地方有着天然的恐懼,這是魏長黎自幼時起就存在的、某種無法回憶起卻刻在骨骼之中的創傷,經年累月也無法治愈。
顔序知道他有這個毛病,從沒問過原因,但記得。
“還是說,你為了逃避去醫院,甯願用别的方法解決。”
顔序抽出自己濕淋淋的手指,指尖輕輕地擡起魏長黎的下颚,他目光深沉,無論是言語還是動作都在逼他。
兩害相權取其輕,現在去醫院是最優解。
“……”
空氣再次變得安靜而僵持,直到魏長黎勾起一個冷漠又譏诮的笑容。
他的手顫栗着握住顔序的手腕,随後低下頭在男人溫涼的手背上印了個濕熱的、充滿惡意的吻。
“裝什麼正人君子……你來找我不就是為了做那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