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序的眼睛映着床頭壁燈的一點光,兩人的距離近到魏長黎幾乎能看清他瞳孔的紋路。
男人被他盯着,似乎尚未清醒,沒說話,又安靜将眼睛閉上。
魏長黎僵硬地收回自己的手,内心祈禱他隻是因為被碰到而下意識睜了下眼。
然而幾秒緩沖過後,顔序閉目伸出手,探過來測了下他的體溫。
魏長黎頭往後靠在枕頭上,想躲,被他一把按住。
男人聲音很輕:“别動。”
魏長黎頓在原處,心知自己趁人不備做的事情都被當事人感受得清清楚楚,表情有些尴尬。
顔序替他測了體溫,又将手搭在青年的手腕上,摸出他心中情緒波動,擡起眼睛。
魏長黎視線下意識遊移到别處,忽然意識到什麼,問:“你還會診脈?”
“一點皮毛,”顔序沒解釋太多,隻說,“家裡有人會。”
魏長黎對顔家人才輩出早有耳聞,這個家族天生擁有某種異于常人的智商特質,三年前顔序就會時不時地冒出一些技能點,魏長黎對此見怪不怪。
顔序:“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魏長黎搖頭,實話說他連自己在醫院發生了什麼都不記得,隻依稀有個很難受的印象,然後又陰差陽錯地撞上顔序。
他不久前才剛剛放過一别兩寬的狠話,結果還沒過一周自己就倒在對方懷裡,魏長黎有點挂不住面子,但現在這個情況也不好對救自己出來的顔序冷臉,隻好開口說:“我不喜歡去醫院……緩過來就沒事了。”
魏長黎這個情況從小就有,聽他哥魏長鈞說起因是小時候經曆過的一次綁架。
跨國的人口|買賣團夥用他威脅魏氏,以為訛錢不成時就準備掏他的器官,活掏,小魏長黎被救下來的時候就已經被吓傻了,恢複了好一陣才緩過來,但是創傷卻是不可逆的。
顔序知道魏長黎這個嚴重諱疾忌醫的老毛病,卻始終沒有投入實質的治療手段,也許是不想用心理介入的手段喚醒他兒時痛苦的記憶。
比起這個不那麼容易治愈的舊疾沉疴,他更在意的是魏長黎為什麼會出現在醫院,便從床頭櫃裡掏出一個微型血糖儀,不由分說地在青年的指尖上紮了一個血點。
魏長黎被刺得一縮,有些不滿地看向他。
顔序看見他整體的血糖水平回歸到正常阈值,神色微松,說:“我聽說,你至少有兩天是空腹狀态。”
魏長黎默默抽回手指,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顔序緩聲道:“能告訴我原因嗎?”
男人聲音非常舒緩,明明是很有耐心的表現,但是奇異地,魏長黎卻能感受到顔序壓着的情緒。
關你什麼事。
魏長黎本想這麼說,但他想想覺得還是算了,順口将翟幄蒙混他的話術用來搪塞對方:“我接了那個灼華的廣告,演員體重要求很嚴苛。”
顔序沒說信或者不信,隻用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那以後在兜裡裝一些糖,最好是水果糖,升糖更快。”
魏長黎草草應聲,知道自己根本騙不過顔序。
他雙手無意識地扣在一起,在心裡權衡着左右,很久才從喉嚨間擠出一個微弱的真相:“是因為我找不到米修了。”
顔序聞聲一頓。
“米修丢了,”魏長黎掌心被自己的手指按出淺坑,“我找了它好久,剛開始是自己一個人,後來請人找,但沒有結果……它好像不要我了。”
顔序臉上的表情如一場時間微妙的退潮,無聲褪去。
“我本來談好了價錢,但是幫忙找貓的人煩了,坐地起價,我付了;房東過來催房租,他家出了事,很急,我也交了……然後我就沒存款了。”
曾經的魏小少爺用一種幾乎坦然以對的心态說起自己“沒錢”的情況,補充道:
“我接了那個拍廣告的活兒,原本就是個群演,屬于‘先用後付’類型,這筆錢不可能提前到賬,所以我就餓了兩天……也不是什麼也沒吃吧,也墊了點兒,所以突然暈倒,我自己也覺得挺神奇的。”
顔序嘴唇動了動,正想說點什麼,魏長黎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說:
“我去醫院估計叫了救護車,大概小翟幫我墊了?錢沒賺着,還欠了一筆……不過簽了合同,應該能算工傷吧?你、你這麼看着我幹什麼?”
魏長黎不經意間擡頭,恰好對上顔序沉凝的目光,語氣遲疑了下。
顔序留意他看過來,和他對視半晌,才斟酌着說:“找米修花的錢,和我平攤可以嗎?”
魏長黎怔了怔,想到對方用這種的語氣說話,大概是顧慮之前他上門“清算”的事情,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