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黎從睡夢中掙紮出來,翻身從床上坐起,緩了一陣時間才揉了揉淩亂的頭發,睜開微紅發腫的眼皮。
他從床邊拿起手機,發現時間已經到了第二天下午。窗外一點冷色的天光透過窗簾落下來,顯得整間屋子十分沉靜。
魏長黎聽見外面的敲門聲又響了響,拿着手機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走下床,他用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拉開房門,在看見門外的人的時候怔了怔。
是翟幄。
少年戴着淡藍色白邊的毛絨帽子,圍巾和帽子是一套,身上穿着柔軟而蓬松的羽絨服,手裡還提了大包小包的東西。他在看見魏長黎開門後眉眼彎起,活潑而熱切地打招呼:“小年快樂,長黎哥哥!”
魏長黎眼睫緩慢地眨了一下,從愣神的狀态恢複過來,下一刻他因為自己隻穿了一身單薄的家居服而感到不适,但臉上還是揚起了一個很淡的笑容:“小翟,你怎麼來了?”
翟幄:“我今年要參加地方台的跨年晚會,所以沒訂回家的票,這段時間除了彩排都自己待在甯城,正好今天過節,我想着人多熱鬧一些,不過給哥發地消息哥可能沒有看見,所以我就問了柚子姐你的住處在哪裡……”
少年心虛地摸了下鼻尖:“貿然造訪真的不好意思,長黎哥不打擾吧?”
魏長黎其實根本不知道今天過節,不過翟幄拎着東西有心拜訪,他雖狀态不佳卻也不便趕客,于是從旁邊櫃子中給他拿了雙拖鞋,邀請他進來。
翟幄雖然從來沒有介紹過自己家裡的情況,但魏長黎憑直覺認為他家起碼中産上不封頂,果不其然少年進屋後眼睛瞪大了一圈,似乎沒想到在偉大的21世紀裡還有這樣神奇的房間存在,簡直比他上回為了躲人去玩鑽進的黑網吧還要歎為觀止。
少年非常體貼地沒有将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反而特别熱忱地把自己帶的大包小包擺出來,一邊蹲着一邊說:
“我聽柚子姐說小黎哥你不抽煙也不怎麼喝酒,所以我也不太知道送什麼,你看看這些有沒有什麼喜歡的?”
魏長黎剛剛被敲門聲強制開機,安眠|藥的藥勁還沒過去,此時前額神經正在突突地跳,他有些喘不過氣,隻好一邊靠在客廳與卧室連接的門廊上緩解頭痛,一邊安靜聽少年說話。
但他其實聽不太清翟幄在說什麼,耳朵裡像被灌進了水,隻能看見對方的唇瓣一張一合。
“……”
“哥……哥?你還在聽嗎?”
一段時間後翟幄的聲音終于傳來,魏長黎回神,聞聲掃了一眼地闆上的那些禮物。
少年的确在用心準備,裡面的東西挺有風格,隻不過奢牌就是潮牌,甚至還有新銳藝術家的畫作和絕版的黑膠唱片,任意把一個禮物單拎出來都能頂他一年房租。
魏長黎開口:“小翟,這些都太貴重了。”
翟幄蹲在地闆上,擡起頭眼巴巴地看向他:“沒事不用管價格的……”
魏長黎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不會太精神,頭微微偏了一個弧度,錯開少年的目光。
他以一種平和且友好的聲音說:“這些東西都很挺好的,但放在我這裡積灰的概率比較大。”
翟幄從地闆上站起來,束手站在狹小的客廳裡。
少年還沒經曆過被人直接拒絕的事情,表情有些無措,他正想說什麼,視線卻忽然落在魏長黎泛紅的眼皮上。
“小黎哥……你是哭過嗎,怎麼了?”翟幄純粹的眼瞳中染上幾分驚詫和擔憂,語氣倏然放輕了,小心翼翼地問。
魏長黎側身别過頭去,直到把自己的表情調整好才轉回來:“昨天晚上看電影入迷了,被騙了一晚上的眼淚。”
“這樣啊。”翟幄回應他,眼神依然憂心忡忡的。
這間屋子裡沒有供暖設備,少年無聲搓了搓自己發紅的手,聲音有點兒懇求也有點兒委屈的意味在裡面:“哥你不再挑一挑嗎?真的沒有喜歡的東西嗎?”
魏長黎走過去,替他把東西一件一件收回禮品盒裡:“你不用這樣,小翟,如果是因為上回在酒店的事情想要感謝我的話,請我吃頓飯就好了。”
翟幄怔怔的,但還是想都不想就答應道:“好,那我就請哥吃飯。”
接着他從一堆禮品盒裡翻出一個典雅幹淨的盒子,捧在手裡把盒蓋兒推開,取出平躺在絨布上的鋼筆遞給魏長黎,放軟聲音央求:“那總要留一件吧……要不然看看這個?”
翟幄手中那支鋼筆筆身典雅流暢,鑲着一塊不知名的寶石,閃爍着似珍珠又似貝母的光。
魏長黎垂下視線,他對這個系列的鋼筆很熟悉,一隻限量款就能買半套房,确實不是他現在适合接受的禮物。
翟幄:“其實是我向柚子姐打聽到的,她說你對戲劇文學特别感興趣,這款鋼筆恰好是古今文豪系列的,所以我覺得特别合适……”
少年目光誠摯:“剩下的我都帶走,就把這個當作給你的禮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