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應該說,楊熠。
“你們來這要幹什麼?”
楊熠的動作一頓,握了握拳頭。
他這時候,應該已經高中了吧。
個子比自己上高中的時候高了不少,長得也更加硬朗了,和八年之後,幾乎沒有什麼區别的帥氣。
甚至也許因為沒有坐過牢的原因,少年的朝氣蓬勃,在他的身上,還沒有完全消失。
他的眼睛裡有遲疑,猶豫,以及那些一切少年人該有的情緒。
講真的,楊樂微是開心的。
他曾經無比害怕楊向龍會成為第二個自己。
總有人說他成熟的早,擔當事兒早,了不起,了不得。
但是哪個人不希望自己還能是那個孩子呢?
他不可以任性,不可以做錯,不可以出格。但是他的人生本身就在格外。
和楊樂微不同,楊向龍不需要背負那麼強的負罪感,他不需要為了生活的痛苦買單,不需要受自責的折磨,不需要畏首畏尾。
他可以恨所有人,他是光明正大的受害者。
但是楊樂微不可以。
至少,在他心裡,他不允許自己可以。
哪怕齊之川不止一次告訴他,從來都不是你的錯,但是他還是會想到蝴蝶效應振翅的那個晴朗的海平面。
如果不是他生病,如果不是楊向龍來救他被軋斷胳膊,如果不是楊正和蔣文玲為了他到處奔波負債,如果不是這些...
楊向龍本來應該是個幸福的人的。
所以楊樂微會哭訴所有的不幸,唯獨不會主動去怪這個弟弟。
人最無助的時候,就是給自己負債的時候。
愛和恨都成了枷鎖,勒住喉嚨,超過一寸,就會反複不斷地提醒他,你不配。
能接受齊之川,是因為齊之川的愛,是一雙充滿力量的手,在鎖鍊上狠狠地為他撕開了一道裂縫,讓他能有喘息的空隙。
但是他不能允許楊向龍對他好。
哪怕是為了他着想。
其實恨他,更讓他心安理得。
“爸是來找你的,我是來看你的。”
楊樂微擡起眼皮,深吸了一口氣,擡起拳頭,向一旁的牆上砸了過去。
白牆皮碎了一地,紅磚上的顆粒劃在□□上,留下了幾道血痕。
齊之川和楊向龍都怔了下,不過沒有人說什麼。
前者隻是握住了他的另一隻手,而後者,則是緩慢向後退了一步。
“......哥。”
“别叫我哥。”楊樂微盯着他。
他不明白,哪怕楊向龍說的是他和楊正一起來找自己麻煩呢?
“你進來吧。”
楊向龍看了他一眼,沒再說别的什麼,隻是改了稱呼說道。
楊樂微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知怎麼的,更按捺不住難受了,看着他的樣子,蔣文玲的臉竟然就浮現了出來。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是不是也特别像楊正那個王八蛋。
就在這時,齊之川握了握他的手,說道:“走吧,你之前說要來的。”
沒想到,就這一句話,楊向龍轉過去的腳步頓住了。
“哥說要來的?”
他的眼神忽然熱烈了起來,以至于楊樂微剛要說出口的話,硬生生被憋了回去,蹙着眉頭,佯裝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哥說要來的話,爸現在不在,你是有話要問我對嗎?”
楊樂微點點頭。
“那我穿個衣服,請你們吃飯去!好不好?”
他說完,轉身就開始去忙活,丢下楊樂微和齊之川面面相觑。
“他...”
“沒跟出來什麼。”
“哦,”楊樂微說着,看着他:“你又知道我想說什麼。”
齊之川勾了勾嘴角:“我不止知道你剛才想說什麼,還知道你現在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楊樂微挑眉道。
“你想說,這地方,有點兒太壓抑了。”
楊樂微看着他的眼睛,頓住了。
幾十平米的出租房,甚至沒有白牆坯子,家具更是空蕩,幾件衣服雜亂無章堆在塑料椅上,水龍頭搭在地上,一張床,一張地鋪。
即使是這樣,楊正也沒有放過他。
“齊之川。”
“你說。”
楊樂微捏了捏拳頭,神經麻痹了許久,不知怎的,現在卻疼了起來。
“真的有父母很恨自己的孩子嗎?”
齊之川張了張口,好像要說什麼,目光卻鎖在某處,定住了。
楊樂微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楊向龍穿着他的舊衣服,正一臉尴尬地撇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