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殿中霎時寂靜,唯有雲端長風穿堂而過,吹動檐角銅鈴。
鈴聲清脆,敲碎凝滞氛圍,衆人心思霎時活絡。
按理說,一入昆侖,管你是什麼根腳出身,是仙尊之後還是仙朝皇室,最後都隻論昆侖弟子這一層身份。但,任何規矩都有個适用範圍,起碼昆侖是萬萬不敢不同兩大仙朝協商,将她的事情大包大攬的。
長煦仙尊出身高貴,生為兩朝仙帝之女,昆侖既得了她的坐鎮,因她與兩大仙朝締結了緊密的聯系,享了極大的好處,自然也要承接随之而來的壞處。
事實上,當年這位尊貴的天姬身世暴露,昆侖中便有大半聲音是支持将她恭恭敬敬地送回仙朝的。畢竟這位小祖宗可不是一般地金貴,且仙朝内外的傾軋異常複雜,若是她有些個閃失,便是強大如昆侖也不想同時面對兩位仙帝的問責。
若非前任宗主樓晨風力排衆議,将選擇權交予天姬本人,怕是今日便不會有一位出自昆侖的長煦仙尊。
事實證明,前任宗主的目光實在是長遠。天姬入了昆侖,短短幾百年間便成就仙尊之境,為昆侖氣運的增加做出了極大的貢獻,又因着她的出身,兩大仙朝與昆侖締結盟約,互相助益,其它仙朝仙宗輕易不敢與之為敵。
如今一千多年過去,兩大仙朝蒸蒸日上,而昆侖已是當之無愧的正道執牛耳者。
玉霄從師尊手中接過宗主之位時得到的幾句囑托,除卻事關昆侖根基外,便是要他好好供着這位師叔,讓她做一位屬于宗門的天姬。
他隐約知曉當年之事有些隐情,但玉霄無心探究更多,隻看眼前。
如今天姬遇難,玉霄自然是使出渾身解數,避免遺漏任何細節,确保此事定無大礙。會出現這樣的問話,其實在玉霄的預料之内,因此他淡定如初。
“茲事體大,此事背後,約莫涉及了仙朝内部的争端,若是僅憑昆侖一宗,怕是不可服衆。又因長煦仙尊此次是為北宸抵抗魔禍而遠行天外,她既遭遇生死大劫,自然是整個北宸仙界的大事。玉霄已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便将消息傳予了昆侖之外的諸位同道,想必如今,他們已在趕往昆侖的路上了。”
縱然長煦仙尊身份敏感,需要好生對待,但玉霄此舉先斬後奏,若有十分的理由,怕是不足以服衆。
衆人聞言面面相觑,殿内表面寂寥清淨,虛空中神識傳音亂飛。
茶盞落在桌上,發出清脆聲響。殿前右列長椅上,一位溫雅男修望向玉霄,輕聲道:“宗主日理萬機,所思所量遠勝于我等,如今宗中列位道友盡在,衆目睽睽之下,宗主不妨将這些考量說出,也好服衆,免去日後那些無謂的争議。”
玉霄對這位玄仙微笑颔首,坦然接下他遞來的長階,開口道:“天外混沌廣闊,若是直接踏入其中,尋找仙尊,無異于大海撈針。況且大天魔主既然蓄謀圍剿仙尊,必然對我等有所防備。玉霄已通過玉令,與駐守域外的仙友陳明此事,但域外環境複雜,至今仍未得到回信,希望實在渺茫,我等還是要做好另外幾樣準備,畢竟仙尊的安危,實在不容有失。”
“此次召集諸位同道齊聚昆侖,一是為了揪出内鬼,二是要借兩大仙朝皇室的血脈感應,确認仙尊的位置,而後将消息傳至天外,聯合諸位同道,一同解救仙尊。”
玉霄所為确實妥帖入微,挑不出任何差錯,唯有一處……
“如此興師動衆,萬一那位甯仙君所言不過虛妄,豈不是有損我昆侖威望?”
一位仙尊确實重要,可對于昆侖而言,哪怕對方是關系到兩大仙朝與昆侖盟約的長煦仙尊,也不能因此盲目施為。
如今玉霄未經查證,便如此興師動衆,若沒有得以服衆的理由,怕是要掀起衆怒。
羽衣星冠的道人端坐殿前,語聲沉穩:“非是玉霄一時沖動,原因有三,諸位且聽玉霄細細道來。”
諸位長老見玉霄正襟危坐,一時間也不由自主地肅靜下來。
“其一,長煦仙尊身份尊貴,幹系到昆侖與兩大仙朝之間的盟約,仙尊的安危不容有失,若是今日此事為假,那麼虛驚一場,不過是耗費些人力物力罷了。可若是為真,那麼待到一切無力回天之際,怕是後悔莫及。”
“其二,便要說到玉霄這些日子處理宗中事務,隐約察覺的一些異狀。若說是長煦師叔出了事情,那麼這些異狀就都有了解答。”
玉霄清晰的聲音回蕩在大殿四處,諸位長老面面相觑,有一人越衆而出,問道:“雖說昆侖有許多要務,不可輕易教宗主以外的人知曉,可今時不同往日,不知宗主說的異狀,究竟是怎樣的一回事情?竟然還與長煦仙尊的安危有着聯系。”
熟悉庶務的仙君們心中其實已經有所明悟,但昆侖多的是長于閉關修煉、不願理會塵世的大修,對這些長輩,玉霄也不好乾綱獨斷,總要将事情給他們好生解釋解釋,這般才能服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