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璟對這種事半信不疑,但都進來了,總是要保持敬畏心的,就過去學着上官妍剛才的模樣,雙手合一,拜了三次。
“束沅姐!”上官妍笑着要去請她。
秦束沅一個轉身,走出寺廟,在外邊寬闊的平台上瞭望。
從下邊平地上來,看得人眼花的台階,都不知道她是怎麼走上來的,她腳上還踩着高跟鞋。
上官妍在這裡排了出戲,可惜女主角遲遲不登場,隻能插個小節目,拖延時間。
秦束沅冷笑,她不會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吧?
枉她找人給醫院那邊打了招呼......
上官妍追到寺廟大門邊,面上還帶着菩薩教她的微笑,心裡邊卻急得想跳。
這事兒做得要隐蔽,至少暫時不能被人看出來,她不敢主動打電話到莊慧慧那邊催。
太陽還烈着呢,不着急,她還有後招,無論如何,她一定能把人等來。
柳璟也出來了,拍了下上官妍,又對那邊的秦束沅說:“走吧,咱們下去。”
一步步踩下去,秦束沅忍着腳後跟的痛,步步生風,氣壓漸低。
柳璟和上官妍本準備等她,秦束沅皮笑肉不笑:“不用。”
她讓她們走在前面。
最後一個台階,遠方一個女人狂奔了過來,秦束沅額頭上一滴汗,打在地上。
像她眼眸裡真正出現的笑意一樣,不聲不響。
女人穿着病号服,鞋子隻穿了一隻,急急忙忙地沖過來,頭發淩亂,一看便知是個瘋子。
柳璟吓得往後退,上官妍也演戲似地退了一步,秦束沅紋絲不動,看上官妍的目光盡是嘲諷。
鄭玲玉摔在地上,臉朝地,鼻子摔紅了,痛得哇哇大叫,艱難地盯着上官妍,柳璟,再是秦束沅,像在找人。
“棠希文呢?!”
“棠希文在哪,叫她出來!”鄭玲玉憤怒地吼道。
柳璟嫌惡地躲着,問上官妍:“她誰啊?”
上官妍忍不住嘴角微勾,很快壓下去:“阿姨,你跟棠希文是......?”
鄭玲玉目光兇狠,跺腳道:“我是棠希文她媽,還問我是誰......”
上官妍失笑:“阿姨你開玩笑呢,你是棠希文的媽媽?”
語氣滿是不可置信。
鄭玲玉仿佛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抓狂道:“我受了多大的苦,才把她生下來,她現在竟然不認我了?”
這跳脫的理解能力,上官妍算是相信,棠希文她媽是真的瘋了。
“媽!”一個急促的聲音遠遠傳來。
棠希文剛走近,先是被前面三個人的出現震驚,措不及防地臉上挨了一巴掌。
“你這個白眼狼,我養你有多不容易,你個賠錢貨,吸血蟲!”鄭玲玉扯住棠希文的頭發,跳起來打罵她。
柳璟皺着眉,又往後退了幾步,跟秦束沅站在了一起。
倒是前面的上官妍,像是真的驚住了,眼皮都不眨一下,定定地望着沉默挨打的棠希文。
“喂......”她這聲隻有她自己聽得到。
“生你的時候我他媽早産,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鄭玲玉重重拍在棠希文腦袋上。
“你五歲的時候就敢偷家裡的錢了,你個狗雜種!”
“那年本來都可以把你甩掉了!”
“甩掉了!你為什麼不答應!”
“要不是為了你,我怎麼會欠一屁股債!!!”
歇斯底裡的,鄭玲玉使不完的力氣,揍沙包一樣,面目猙獰。
“啊!”
一聲慘叫,鄭玲玉四腳朝天摔到地上。
這一摔,她忽然不大吼大叫了。
棠希文挨打時原本是半蹲着的,現在徹底坐到了地上,耳邊的頭發被抓到頭頂去了。
臉上,脖子上,全是紅印子,好不難堪,她卻咬着牙沒掉一滴眼淚,死死盯着她媽,劇烈地喘氣。
秦束沅見過那種眼神,動物世界裡看的,狼被欺負得隻剩半條命,誓死抵抗時也是這種神情。
她看到棠希文這一面,竟然感到驚喜,破天荒的,善良地打了醫院的電話。
鄭玲玉雙腿跪在地上,爬到棠希文身前,驚慌又愧疚的神色,與之前判若兩人。
“小希,你怎麼在這裡?”她像是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瞳孔顫抖着。
棠希文突然笑了,笑容冷冷。
她像在看鄭玲玉的表演,當一個冷漠的看客。
“小希,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是不是又沒控制住自己......”鄭玲玉哭着扇自己耳光,兩邊不停下,聲音響亮。
“都是媽媽的錯。”
“是媽媽不好,你打媽媽吧!”鄭玲玉身體發抖,去抓棠希文。
秦束沅原本是想拉棠希文起來的,卻發現她的身體是僵的,蹲下身,半跪着抱住了她,将她與她媽隔開。
她就快倒下去了,卻被人抱住了。
棠希文急速地吸了口氣,靈魂歸體,唯一能感受到的是秦束沅柔軟的衣服,她的氣味将她包裹住。
她安全了,她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
有人接住了她,她的身體才開始微微發顫,她才繼續聽到她媽媽的忏悔聲。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頭痛欲裂。
她今天為什麼要來這裡?她以後再也不想來這裡了。
媽媽,媽媽,媽媽......
這幾個字要将她淹沒了,她快要窒息,把她打成這樣的正是她媽媽。
為什麼她是她媽媽???!
這一刻,她多麼希望她消失。
她把頭埋進秦束沅的肩膀裡,沉重地滑下去,躲進她的懷裡,她從來沒感受到這樣,被庇護的感覺。
她好累,像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耳鳴發作,刺耳的聲音叫嚣起來,下一秒她從這個世界逃離了。
耳邊響起輕柔的音樂聲,棠希文腦子暈暈的,浮起一絲慘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