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嘲諷我嗎?”周濃後知後覺回過神來,掃視過去,男人的身影已經移至轉角,正在往樓上去。迎面竄出兩人,往兩側左右散開,為他辟出一條路來,做着“這邊請”的手勢,她聽到他們對他的稱呼:“宋總。”
宋總。
七年的時光好像一下就有了概念,當年分開,他被風掀起一角的校服外套拂蹭過她胳膊的時候,彼此還都處在青蔥的年少時代,而今,畫面一轉,再次重逢,便轉化成了兩個成年人的對峙。
蘇梨夏的目光随着宋清霁移動,貼近周濃幾分,認真地回答她的問題:“看起來是!”
周濃:“……”
不爽。
他憑什麼嘲諷她?
蘇梨夏:“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前任見面,火花四濺?挺精彩的!我突然有點開始期待晚上了。”
周濃涼飕飕地甩她一眼。
什麼前任呀。
他們明明就沒在一起過好嗎?
……算了。
周濃不太想提起以前的事。
蘇梨夏:“不過這宋清霁還真是越長越帶勁了哈,怪不是把你勾的五迷三道的,诶,說說,這麼久沒見,再看到他是什麼感覺啊?”
周濃:“都多少年的事了,我早就對他不感興趣了。”
蘇梨夏的眼神充滿了探究:“真的?”
周濃:“騙你幹什麼?”
蘇梨夏:“你沒有正面回答問題!”
周濃:“……”
一時間竟然想不出該從哪裡着手進行反駁,周濃伸手将蘇梨夏推遠了些:“還走不走了。”
說完禁不住往樓上看了一眼。
宋清霁被人引着路,到了一個包廂門口,斜對着她的方向,颀長的身形像是嵌在整體明暗交織的燈光間,藍紫的色調将如松似玉的側影雕琢得更加孤冷。
清隽而難以進攻。
蘇梨夏沒留意周濃眼睛裡的細節,挽住她的胳膊:“走啊,當然走,走吧。”
周濃點了點頭,目光慢悠悠地收起,察覺到那個方向似有視線掃過來,敏銳地加快了動作,拽着蘇梨夏:“走。”
半隻腳踏出酒吧之際,駐唱歌手低沉的嗓音正好唱起——
“我們好像在哪見過,你記得嗎?”
宋清霁眼簾下移,掃過樓下的身影。
“你叫什麼?”
“臭冰塊兒。”
“現在知道了?我的圖謀是什麼。”
“哼,我就嬌氣,就嬌氣,怎麼了。”
“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試試……接吻是什麼感覺。”
“我不管,我要你跟我一起去看雪。”
“春天見。”
……
少女任性的雙眸不加掩飾地注視着她,所有的心思一覽無餘。
時間流轉,那注視毫無征兆地轉為利刃。
“宋清霁,我不要你了。”
“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饒不了你!”
決然。
且沒有餘地。
過往退卻,宋清霁烏沉的眼睛覆滿了一層又一層的冰霧,冰霧的中心渦旋着滾動的巨浪,泥沙石子全部裹挾其中,翻湧、攪擰,碰撞。
“宋總?”見他微頓,身旁的人試探,“熟人?”
宋清霁踱步,仿佛剛剛那一瞬間的停留壓根沒有存在過,收起視線,諷道:“熟。”
熟得很。
熟的許多次試想過,倘若從沒認識過會怎樣?
-
重新回到畫坊,周濃耳畔似乎還回響着清吧裡的歌聲,模模糊糊的,好像離得很近,又仿佛隔得很遠,分辨不出是從哪個方向而來,也判斷不出要往哪個方向而去。
她思緒毫無征兆地出走,沒頭沒腦地四處晃悠,不知道飛到了哪裡,還是冼舒華的聲音将她拉回到了現實。
冼舒華在門口迎客,遠遠地瞧見她們的身影,先叫了聲蘇梨夏:“夏夏。”
蘇梨夏挽着周濃的那隻胳膊使着力氣将周濃往前帶,湊上去:“阿姨。”
周濃腳步沒跟着放快,就這麼被她一步一步拖了過去。
洗舒華見狀不由朝周濃嗔道:“你就不能走快兩步,看人家夏夏看到我都比你看到我親。”
蘇梨夏在洗舒華面前向來會賣乖:“我最喜歡阿姨了。”
周濃:“呵。”
“你這孩子。”洗舒華輕拍了她一下,“你呵什麼?”
“沒什麼。”周濃沒有就此開始探讨這個話題的興緻,隻說,“冷。”
冼舒華捏起她的外套,掂量了掂量:“讓你穿多一點,你看看你這二兩布,不冷才怪。”
哪裡是二兩,肯定比二兩要重,周濃反駁:“不是你和爸爸讓我好好準備的嗎?”
她刻意加重了“好好”兩個字。
洗舒華拿這個女兒沒法,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眉心:“我們是讓你這麼好好準備的嗎?”
周濃:“那就根本沒必要辦這個歡迎會呀。”
說起“歡迎會”,這是周濃的爸爸媽媽為她準備的,大體流程是先去畫坊參觀,再到酒店慶祝。周濃覺得麻煩不說,她不過回個國而已,又不是取得什麼舉世矚目的成果需要與人同賀,辦個“歡迎會”算怎麼回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多麼功成名就了呢。
洗舒華豈能看不出來她的怨怼:“那不是你以後要留在滬城發展,免不了需要人脈嘛?爸爸媽媽這就當是為了你的畫室和潮牌館開張捧捧場了。”
周濃撇撇嘴,還沒正式開張呢。
洗舒華叮囑她:“等會兒見了人要禮貌,可不能使小性子。”
周濃敷衍道:“哦。”
她都這麼大了洗舒華女士顯然還是不放心:“哦?”
周濃:“知道了。”
洗舒華:“這還差不多,還是夏夏讓我省心。”
蘇梨夏:“嘿嘿。”
周濃:“呵。”
“你這孩子。”洗舒華又點了點周濃的額頭,一邊攬過蘇梨夏,一邊攬着她,向着院子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