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
不喜歡什麼?
周濃還在想着,宋清霁已經返向了教室。
沖着他的背影,周濃若有所思。
總覺得他是意有所指似的。
可在腦海中搜索他剛剛的表情,他像個邏輯缜密的囚徒,沒有留下任何可供琢磨的線索。
除了……
在她心裡犯了罪——更深地。
周濃悠哉悠哉跟上去。
随便一路不斷有人将目光往自己和宋清霁身上投射。
算了,才不想那麼多。
既然他罪都犯了。
那怎麼能,逃出她的法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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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第一天,看起來平安無事的度過。
回到家的時候,芳芝染品剛剛經曆過一波客流高潮,出售了不少商品。徐芳芝正在整理貨架。
周濃喊了句:“阿婆。”
她把外套還給了宋清霁,晚風鹹澀,不知道卷入了多少落日餘溫,烘熱熱地打在身上,悶了一路,她接受不了:“好熱。”
嫩白的皮膚顯露出來,胳膊上的那層紅暈褪了色,但還是粉通通一小片。先前還沒什麼感覺,走進室内,空調的冷風吹過來,火刺刺的疼,周濃的眉頭立馬就皺起來了:“啊啊啊!”
徐芳芝連忙關切:“怎麼了?”
周濃忍不了一點,指着胳膊:“疼。”
“是不是曬傷了。”徐芳芝拉住她,軟聲細語,“來,阿婆給你敷點蘆荟膠。”
周濃勉強點了點頭。
徐芳芝把她拉到一旁坐好,找來棉簽和蘆荟膠,捏住她的手腕,輕輕地幫她塗上去。
水潤的涼意滲入毛孔,周濃止不住躲開:“疼、疼。”
“這個很管用的。”徐芳芝耐心地說,“先敷一敷,等下如果沒下去,我們去醫院看看。”
一聽醫院,周濃就蔫了:“那還是就這個吧。”
她才不要去醫院呢。
徐芳芝的動作已經柔到不能再柔,然而周濃敏感得緊,時不時要低呼一聲,還有些擔憂:“不會好不了了吧,這樣好醜。”
徐芳芝安撫她:“不會的。”
交談沒有一絲遺漏,全部落在宋清霁的耳朵裡,視線掃過眼前的少女,周濃正簇着眉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胳膊上吹風。
他睫扉上下相觸,迸濺出稍縱即逝的哂意。
徐芳芝說管用還真挺管用,她不知道從哪買的蘆荟膠,濕敷了十幾分鐘,刺痛感消失,舒服了一點點,周濃心情好起來了,嘴上說着:“還好有阿婆在。”
徐芳芝笑得合不攏嘴,想到這女孩子嬌弱,提醒:“明天得帶好防曬衣。”又說:“阿霁,你也記着點。”
周濃觑向被安排到的人,眉尾微微挑了挑:“阿婆讓你記着。”
“你可記好了。”
宋清霁眸光捉摸不透,隻消一瞬,更疊為寡淡平幽。
徐芳芝:“阿婆做了木薯糖水,放冰箱裡了,要不要吃點?”
周濃:“好呀。”
徐芳芝:“那我去樓上看看染的布,你和阿霁幫忙看會兒店,等下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周濃拿腔捏調:“好呀。”
眼尾上揚的弧度依舊,餘光往宋清霁那邊掃,聚焦似的凝于一點。
宋清霁徑直穿入那聚焦點,毫不顧忌地往深處去,恍若懸浮起的黑洞,随時可以将其卷進來。
拉入無盡深淵。
瀕臨臨界點的間隙。
遊刃有餘地挪離。
聚攏的目光反方向擴散。
沒有粘連地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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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後,徐芳芝去天台處理染布。
周濃随後丢下書包,跑上了樓,移步到冰箱前,打開冰箱。木薯糖水被徐芳芝裝進了一個個小巧精緻又漂亮的梅花玻璃碗裡,包裝完好地放在冷藏室。
她随便選了一小碗,拿出來,想了想,又取了一小碗,重新晃悠到樓下。
這是到這裡來的第二天,她還沒來得及好好參觀一下這個小店,這麼浏覽過去,店裡的紮染手工藝品種類非常豐富,精美的團扇、圍巾、T恤衫、帆布包、裝飾畫、抱枕、發圈、小挂件等等,琳琅滿目,于周濃這個對于色彩要求極高之人而言,稱得上精妙絕倫。
宋清霁接過了看店的任務,此時正坐在收銀台處,眸光清幽,巋然不動。
周濃挪過去,把手裡的木薯糖水分給他一份,而後捏起湯匙,對着自己那份舀了一大勺,送進口中。
木薯綿軟甜糯,不甜不淡,她很喜歡,品味了兩秒,把注意力放在宋清霁身上。
他的身後是一張大大的紮染作品——《海上明月》。明月高懸,銀白的波紋攪拌起蔚藍色的海水,他在那裡,融入得毫不違和,一半似海的信使,一半如皎皎月光,孤寂而冷然。
惹得周濃就想把這份冷然扯破。
周濃下巴一點:“送你的。”
宋清霁垂掃過梅花小碗,順便分給她一眼。
雖然東西是徐芳芝做的。周濃:“我拿下來的。”
值得感恩戴德的待遇了。沒幾個人能擁有呢。
宋清霁涼涼掀了掀眼皮。
周濃接着:“你的情書呢。”
宋清霁無聲一嗤。
這又跟個沒事人一樣了。
也不知道剛剛叫疼的人是誰。
周濃:“幹嘛不說話。”
“不看看麼?”
饒有興緻般,眼睛晶亮,仿佛在盤算什麼。
兩相對望。
有二十秒,清脆的鈴聲炸起。
宋清霁淡淡:“手機響了。”
周濃撇撇嘴,拿起手機。
冼舒華的電話。
她瞄了眼來電提醒,選擇了挂斷。
随之又點開微信對話框,發起視頻邀請。
電話那端牽着的滬城,冼舒華跟着心裡咯噔一聲又松了口氣。
她忐忐忑忑一整天,算着時間,感覺差不多到點了,才問自己的兒子濃濃是不是應該回去了,周寂給她出主意讓她打電話,她按下撥通鍵的時候滿是遲疑,不知道濃濃會不會還在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