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顔清越就被吸引了視線。
書畫鋪裡挂着各色青綠的山水畫,顔色或濃或淡,各有千秋。
老闆看她眼神,心裡不禁一喜。
又是一單大生意!
他拿起一盒彩墨:“您瞧瞧,這彩墨可都是細細磨出來的,顔色正還細膩絕不會有粉渣子。像我們店裡的畫,都是用這墨畫的。”
“這畫也不錯……”
顔清越帶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客棧。
陸行已經在屋内等着她了。
見二人手裡都提滿了東西,他不免有些驚訝。
怎麼買這麼多。
顔清越把東西放下。
“我給我爹娘買的。”
陸行瞟了一眼。
除去首飾都是彩墨和畫。
她父親是個文人?
應該不是什麼普通的文人,不然她怎麼會……
“林大哥,你是不是找到什麼線索了?”
“是。”陸行回過神說道,“許多礦山中的污水流出會導緻糧食絕産,土壤闆結。”
“那些村民是挖礦的時候死的?可是這有什麼好遮掩的?挖礦出事也不是什麼少見的事吧?”
“我來之前就在工部查過,那座山上沒有礦,至少在朝廷的記錄裡沒有。”
“黑礦?”
曆朝曆代是不允許私自采礦的。
原因很多。一是百姓會為了采礦放棄耕地,荒廢土地。二是在礦被采光後,礦工失去生機,就會為了生存上山為匪。三是比較實際的稅收問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怎麼會允許百姓拿走“自己的财富”呢?四是因為采礦本身會破壞風水,這也是君王的大忌。
是以,隻要是被發現的礦都必須被上報朝廷,在朝廷允許後才能開采,而私自開采的礦都被稱為黑礦。
私自開采黑礦受到的懲罰極重,基本都是斬刑,甚至還有處以極刑的例子。
地動……礦……骨折……消失。
顔清越一下理清了思緒。
“兇手是礦的主人,而香桂村的百姓則負責給他采礦。那日,礦洞坍塌,引起了地動,挖礦的人被埋在了礦洞中。兇手害怕暴露黑礦的事情,直接将他們屍體毀掉……那些女人和小孩應該也是被他滅口了。”
“還有疑點。”陸行提醒道,“神像,他們之間不是簡單的雇傭關系。”
“這倒是好解釋,百姓們都相信神鬼之說,采礦雖然辛苦但是酬勞極高,那人應該是編造了什麼神神鬼鬼的話讓百姓覺得這礦是神仙的恩賜。所以,他們才會家家戶戶供奉神像,每日去采礦前還要去山洞裡參拜。”
“女人和孩子呢?她們是如何被滅口的。”
“你想啊,出了事,她們肯定會去找那個人,那個人大可把人先穩住然後再對她們痛下殺手。”
顔清越說完觀察了他的反應。
“其實,你也覺得最大的疑點還是在于縣令的死吧?”
這黑礦到底是什麼礦?為了遮掩,背後之人竟會冒着那麼大風險屠殺一個村的人,就連對縣令都敢痛下殺手?
陸行猶豫了一二還是說了實話:“利益最大的無非就是金銀銅。”
這三樣都是流通的貨币。
顔清越隻覺得自己仿佛身處于一張巨大的蛛網邊緣,她剛剛扯斷了幾根蛛絲。
蛛網中心卧着一隻巨大的蜘蛛,睜開八隻眼睛,對她亮起了獠牙。
恍惚之間,她碰倒了手邊的彩墨。
彩墨掉落在地,撒出一灘的青綠。
青石……石綠……
她在書上看過。
“是銅礦!”
“銅礦?”
“‘石綠生于銅坑内,乃銅之祖氣也,銅得紫陽之氣而變綠,綠久則成石,謂之石綠。’這是一本醫書上記載的。石綠和銅礦是伴生的。”
鑄造銅錢的銅足夠那些人冒這樣大的險了!
銅……鑄造銅錢。
一個不好的預感在陸行的心裡浮現。
“銅礦附近會有鉛礦嗎?”
“會……”顔清越也反應了過來,她的臉白了白,“你是說……那些人鑄造假的銅錢……”
鑄造銅錢的時候會在銅裡摻入鉛和錫可增加銅錢的硬度,讓錢币更加耐用,是以,鑄造的銅錢中都含有鉛,隻是鉛的比例是有規定的,本朝一般是一分半的鉛。
鑄造這種□□,隻需要更少的銅卻能創造更高價值的錢币,會讓錢變得不值錢,長此以往,錢輕物重,百姓的生活就會遭受重創,而鑄造□□的人,就相當于擁有無盡的财富,無盡的财富就意味着——造反!
二人對此心知肚明,但是都默契的沒有說出口。
隻有薛雁直接說道:“這不就是意圖謀反嗎?”
顔清越忍不住憤怒。
“自幽帝以來,天下人心思變,内外皆反,動亂不止,這才十八年啊!如今的陛下仁德敦厚,朝廷政治清明,好不容易安定了下來,他們怎麼還不肯罷休?非要攪得這天下屍橫遍野才肯收手嗎!”
她自幼就聽父母說起那時的慘狀,還見着不少鄉親身上心中還帶着噩夢的殘影艱苦度日,對于這些攪弄風雲之人,她最是厭惡。
陸行雖然不像她那樣情緒外放,但是憤怒的心情不比她好上幾分。
陸行,這個名字起源于一個小鎮。
那個小鎮後來變得……積屍于野,餓殍遍地,連屍體都不是完整的……
“顔清越,你可以幫我嗎?”陸行的語氣是帶着懇求的。
“不僅是幫你。”顔清越直直看着他,目光滿是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