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二人第一次來山莊裡的花洞。
說是花洞,實際上是幾座大房子。
房子很樸素,是土夯牆,窗戶也是用紙糊的,一走近就感覺到一股熱氣從裡面散出。
裡面的小厮見二人來到,急忙走了出來。
“二位郎君可是有什麼事。”
顔清越摸出一顆銀馃子:“我很好奇這花洞的模樣。”
小厮收了銀子,喜滋滋帶着二人進去。
花洞裡,擠滿了各色花朵,盡頭的一堵牆上密密麻麻全是洞。
小厮解釋道:“這花洞裡的熱氣就是來源于那處,那牆背後是個密室,兩側牆都有洞。在密室裡,用牛溲、馬尿、硫黃處理後再來放上一個鍋爐來熏蒸,外頭的氣通過小孔進入,這熱氣自然而然就被吹了進來,這花洞裡就如春日一般和熙。”
一眼望不到頭。
顔清越感歎:“真是驚人,從未見過這樣大的花洞,沒想到一個鍋爐如此設計就能有這樣大的作用。”
“不止呢,類似的鍋爐,山莊裡有好幾處,有些是放在挖好的坑裡面,那坑和長在花園裡的花木之間有挖出的通道連接,熱氣順過通道可以讓花木四周十分溫暖。所以既是不用放在密室内,鍋爐的熱氣加上溫泉的熱氣也足夠花園裡的花木存活了。”
“難怪整個山莊都不太冷。隻是這花怎麼看着蔫兒蔫兒的?”
“白日裡在外面那冷風太大吹蔫兒了的。緩一晚上就好了,等明日一早就能恢複如初。”
花洞裡的花比擺出來的還要多還要新鮮,其他的不說,單說那幾盆豆綠色的牡丹,就足夠罕見。
“你們山莊裡的稀罕東西真不少,我還沒見過綠色的牡丹。”
小厮笑道:“那都是染上去的,本來隻是粉色的牡丹,是花郎君弄來的東西。山莊裡很多花都是染了色的。”
“竟是如此?”
“是呢,那些稀罕的顔色極難得,就是有,也不會有這麼多。”小厮小心翼翼說道,“大郎讓我們每晚都要把這裡關好……”
顔清越順勢告辭:“那我們先走了,你慢慢忙活吧。”
用完晚飯,顔清越一直坐在旁邊沉默,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行喜歡安靜,卻習慣了她叽叽喳喳,此時對方如此安靜倒讓他覺得不自在。
“你可是在花房發現了什麼?”
顔清越眼神閃爍:“死者身上的花如果是從花房偷去的,在沒有炭火的室内放了一晚上應該是蔫哒哒的,可是我們發現屍體的時候,花朵卻很是嬌豔。”
玉簪花倒還看不太出來,牡丹花确實是盛放的狀态。
陸行思索了片刻:“難道是煤炭中毒?兇手在屋内封閉燃燒煤炭導緻死者中毒而亡。”
“不會,煤炭中毒的人皮膚、嘴唇和屍斑都是櫻桃紅的顔色,還會雙眼突出。書中也寫過‘中煤炭毒,土坑漏火氣而臭穢者,人受熏蒸、不覺自斃、其屍極軟,與夜卧夢魔不能複覺者相似。’要是這麼簡單我一早就驗出來了。”
陸行心中驚異。
對方不僅是腦子轉的快,就連對各類典籍都是信手拈來一般。
“我頭好疼。”顔清越抱着腦袋,“但是我覺得這一定和兇手的作案手法有關系。”
“過猶不及,明日再想吧。”
顔清越敲了腦袋兩下:“也隻能如此了……”
她向來是不會帶着壞心情入睡,不過片刻就恢複了平日裡歡暢的模樣。
“林大哥好夢,我先回房了。”
好心情總是會感染人,微黃的燭光柔和了陸行的臉上的輪廓。
他的眼睛好像彎了一下。
“好夢。”
一夜無夢。
冬日的陽光是淡黃色的,透過窗戶照在臉上隻有微微的熱度。
顔清越緩緩睜開眼,疲憊在休息之後被一掃而空,她現在隻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力氣。
坐起身,她在心裡計劃着。
抓到兇手,拿着證據去京城告禦狀,等柳自然出獄就和他解除婚約,然後……
是回家還是幹嘛呢?
哎呀不管那麼多,先解決眼前之事!
她将枕頭下的幾本書貼身帶着才套上内甲穿上外衣洗漱。
守在外面的玉生聽見了動靜敲了敲門:“林小郎君,小的拿熱水進來?”
“進來吧。”
玉生做事很是妥帖,水的溫度正正好,倒在架子上的盆中,散發着熱氣。
顔清越接過毛巾洗了洗臉,又對着鏡子照了照。
熱氣熏得鏡子上滿是水霧。
玉生貼心地把盆先拿開,又給擦了擦。
顔清越摸了一把臉,故作感歎:“我真的長得很像小娘子啊。”
玉生寬慰道:“小郎君是生得太過俊秀,年紀又小,才會如此精緻,等過幾年及冠就好了。”
顔清越在心裡偷笑。
果然,越是坦蕩越是不引人懷疑。
“起了?”陸行走了進來,“昨晚睡得可好?”
“還不錯。”顔清越轉過身,笑眯眯的,“哥哥呢?”
陸行手裡的食盤一顫:“很好。”
玉生腹诽。
這倆兄弟的性子真是截然不同。
陸行将食盤放下:“先用飯。”
早食很簡單,是桃花羹還有幾碟小菜和金燦燦的雞蛋餅,
“是我最愛的桃花羹,還有拌蘿蔔!”
“昨晚林大郎特意吩咐的。”玉生說完就退下來。
顔清越彎起的眼裡都是笑意:“兄長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嗯。”
連吃兩碗一點不剩不是喜歡是什麼?
“林大哥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