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空轉過身。
“小施主,我已經交代了,我就是兇手,這還是假話嗎?”
“是,也不是。”顔清越逼近他,“因為兇手是你,但是不全是你。你隻殺死了董華茂。”
唐大郎心裡一松:“真的?我爹不是被他所殺?”
“自然不是。不然,釋空大師剛剛為何打斷我的話?不就是因為所謂的證據也指向了前兩起兇殺案的真兇嗎?”顔清越死死盯着釋空,“我說的對不對,釋空大師?”
釋空面露兇光:“小施主,何苦如此?”
“我隻是要講出一個真相。”
釋空身上起了殺氣,花萬枝和陸行一左一右圍住了他。
花萬枝滿臉笑意,卻不達眼底。
“釋空大師做事還是冷靜為好。”
顔清越擺擺手:“我相信大師不會對我做什麼,因為大師……”她目光閃過一絲同情,“他就是太善良。”
善良?
四周很是安靜。
她繼續說道:“唐老闆和魯老闆死于一種毒藥,并非是人參。”
唐大郎眼神一凜,似有所覺:“林郎君……”
“是五石散。”顔清越直截了當說了出來。
阻攔不及的唐大郎也隻有歎氣。
“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家父就染上了這東西……”
“長久服用五石散的人,胸前背後會長瘡,皮膚也會十分脆弱,而你父親和魯老闆身上都有這種瘡。”
唐大郎追問:“這和父親他的死有何關系?五石散應該是吃不死人的。”
“五石散本來就是金石之毒,怎麼會吃不死人?隻是他們的死是兇手利用了五石散的特性造成的。”
“特性?”唐大郎對這東西深惡痛絕,也不願意了解。
“因為五石散中含有大量大熱之物,所以在服下五石散之後需要行散,即喝酒疾行少穿衣吃寒涼之物來中和熱毒。一旦熱毒未被中和,服藥之人就會中毒而亡。死者桌上的酒和綠豆涼糕還有那一碗水都是用來解去熱毒的。”
唐大郎不解:“水?水算寒涼?”
“冰塊化了不就是水嗎?”
陸行想到昨晚發現的洞,一下反應了過來:“原來是這樣。”
“兄長猜到了?”
陸行點點頭。
顔清越繼續解釋道:“兇手的作案手法很簡單,就是在死者服下的五石散中摻入迷藥,然後将死者放倒在地,再用花朵将其掩埋……”
唐大郎:“這樣就會緻死?”
“當然不是,還有最關鍵的一步。”顔清越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那就是将給花木供暖的通道與卧房相連通。兇手悄悄将通道挖到了死者的卧房内的床下。等布置完一切後将門窗緊閉,鍋爐的熱氣順着通道進入屋内,使得屋内如同花洞中一般炎熱。如此,本就沒有行散的死者體内熱毒不散,外受大熱就會中毒而死。等到了早上,兇手再将通道截斷,窗戶打開,散去熱氣,一切了無痕迹。”
顔清越喘了一口氣。
“至于證據,有三樣。一是化成了水的冰塊。二是窗戶上因為外冷内熱而凝結的水珠。三是那些花朵。”
每年冬日,屋内燒了炭火暖和,窗戶上凝結水珠是常見的現象,衆人一聽就能明白,隻是……
秋夫人問道:“那些花也算證據?”
“自然。兇手所用的花都是偷盜的白日展出夜間搬回花洞的花。這些花白日被冷風吹了一日,到了傍晚應該是蔫萎的模樣。可我們當時發現的牡丹和玉簪花在死者沒有燒炭的室内呆了一晚上卻沒有一點點蔫萎的模樣,反而像是放回了花洞的樣子。這三點加起來,足以說明當晚,死者的房内是極其溫暖的狀态,對了,我還漏了一點,唐老闆和魯老闆床下的洞還在呢。”
秋夫人一邊點着頭一邊喃喃着:“那兇手到底是誰呢?”
“唐郎君,夫人。你們有沒有想過,那麼多花兇手是怎麼搬去房内的呢?”
二人搖頭。
顔清越眼神在那群十一二歲的孩子身上掃過:“如果兇手不止一個,那就很簡單了。”
玉生的目光和她相撞。
那是一雙稚嫩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白雖然不明亮,但是還沒有染上發黃發濁的顔色。
顔清越躲開他的注視。
“兇手在搬運花朵的時候,隻需要每個人取下一部分花之後再借輪值之時,就能将花朵神不知鬼不覺運到死者屋内。”
唐大郎瞬間睜大了顔,緩緩轉過頭,看向那群小厮。
“是他們?!”
顔清越沒有回答,隻是自顧自說道:“董老闆的房内沒有洞口,花朵也是蔫萎的狀态,窗戶上更是十分幹燥。這說明殺害董老闆的兇手根本不是他們,釋空隻是模仿了他們的作案手法。也正是因為他的模仿,才讓他有了嫌疑。他按照前兩起案子的手法給董老闆下迷藥,而能夠知道唐老闆和魯老闆中了迷藥的人,隻有當時在場之人。而董老闆死那晚,隻有他去過。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
“那他們呢?”唐大郎面對着那一群小厮。
他們殺害了兩個人,他們才十歲出頭,他們卻一臉麻木,毫無反應。
顔清越突然想到了錢老闆的那句話:“‘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随形。’”
陸行冷冷道:“唐天賜取他們的血來煉藥,魯直所為……更是人神共憤。他們若是不殺他們,才是奇怪。”
“唐郎君。”顔清越看向他,“你要自己做決定。”
話說完,她隻覺得疲倦至極,拉住了陸行的袖子:“兄長,我們走吧,明日就要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