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清越如實道:“晚輩想要去京城,先找個地方住下來,順道今年下場,摸一摸深淺。”
“你已經過了解試了?!”葛敦滿臉贊賞,“不愧是瑰奇之子!”
“晚輩不過僥幸罷了。”
“這就巧了!”葛敦拊掌,“需要這寶貝的貴客過幾日也要回京,你們二人上路到底沒那麼安全,不如和他結伴而行?”
顔清越遲疑片刻:“這……會不會給那位貴客添麻煩?”
“怎會?”葛敦解釋道,“那位貴客身患舊疾,就等着你這寶貝來了配藥救命呢。你也算是于他有恩。況且,他學識淵博,你還可以請教他一二,對你日後科舉可有大好處。”
再拒絕就顯得奇怪了。
顔清越應下:“那晚輩就卻之不恭了。”
葛敦一臉欣慰:“你先暫且住下。”他讓小厮将盒子拿走,又提點了幾句,“那位貴人是我的堂兄,你喚他葛先生就好。我安排你住在他隔壁,記得多去拜會他,明白嗎?”
在緻仕前,葛敦就是從五品的秘書丞,權力不大,但職責很是重要,連他都如此敬重之人,絕非等閑之輩。
顔清越應下:“晚輩多謝葛伯父點撥。”
葛敦摸着山羊胡,含笑道:“是個聰明孩子。”
在葛家安頓下後,顔清越大緻打聽了葛家的情況。
葛家如今在朝廷炙手可熱。
隻因為一人——丞相葛昭。
雖然自從今上登基後,以三省長官尚書令、門下侍中、中書令為丞相。
可是葛昭和他們并不相同。
這就要說到後周的建立。
先帝在起兵後不久就與世長辭,臨死前托孤當時的丞相葛昭,讓其輔佐今上恢複周室。
後數年,葛昭鞠躬盡瘁,對今上忠心耿耿,以一己之力一挽狂瀾,恢複周室,建立後周。
先帝生前令今上“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今上也一直以“相父”稱之。後周建立後,今上封其為忠國公,拜太師、太傅、太保,任尚書令。後丞相因為多年操勞實在無力參政而辭去尚書令一職位,隐居在家養病,隻偶爾教導太子,其餘政務一切不理。
可這完全不能撼動他的地位,至今,人人皆以丞相稱之。
就連今上也在朝堂之上親言“無相父則無周興。”
也正是因為這一位傳奇人物,葛家也算是雞犬升天。
葛敦自然也沾了光,仕途一路平坦,直到五十六歲才告老還鄉。
而他家的情況也很簡單。
隻有一個妻子,兩個女兒已經嫁出去,兩個兒子,一個在京中國子監任主簿,一個在外任司馬。
家中隻有老兩口在,生活極其簡單。
顔清越在房内小聲和薛雁讨論:“這葛家的家風真是不錯,丞相和他幾個兄弟都不納妾,這位遠方堂弟亦是如此,難得啊。”
薛雁對那位葛敦也頗有好感:“看着倒是個老好人的模樣。”
看着她一臉羨慕,薛雁忍不住說道:“你為何一定要退親呢?柳自然早就對阿郎承諾過不會納妾。而且他人品貴重相貌也是不錯。”
“再好也不是我喜歡的,我才不要和不喜歡的人成婚。”
“你……”薛雁想到她的婚事就愁得不行,“柳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我沒說他不好。”顔清越反問道,“雁姐姐,你喜歡什麼樣子的人呢?”
薛雁想了想還是搖頭:“不知道。或許是比我厲害,人品好的吧?”
“還得長得好。你要找就找最好的。”
薛雁學着她剛剛的語氣:“再好也不是我喜歡的,我才不要和不喜歡的人成婚。”
顔清越哼了一聲:“學人精~”
薛雁微笑:“我把你扔起來你信不信?”
顔清越飛快認慫:“我錯了。”
不過說了這些話,倒讓薛雁心裡有了松動。
再好的也不是她喜歡的,若是讓她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她也不願意。
“也不知道阿爹和阿娘為什麼在這件事情上那麼堅持……明明他們兩個人過得挺好的。”
薛雁想到過往之事:“他們也有他們的苦衷。”
身不由己罷了。
暗處。
“甲六兒~我覺得小娘子挺可憐的。”
“柳自然是最好的選擇。”甲六面露鄙夷,“前幾日那些人把你腦子打壞了嗎?你發什麼蠢?”
“我這不是……嘤嘤嘤……”
“你看到隔壁院子那個人了嗎?”
“沒有。”
“是丞相。”
“什麼?!丞相怎麼會在這裡?”
“丞相的舊疾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
“那藥豈不是就是給丞相用的?幸好小娘子當時帶着顔青一起走,不然這藥都保不住!”
甲六古井無波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人這輩子真有意思,種因得果。你說是不是,二十七。”
“不要叫我二十七!那是我第一次的排名,我是甲十甲十!!!”
京城内,一處深宅大院中。
精神爍爍的老人氣得在屋内徘徊。
“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人還沒有回來!”
和他容貌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彎下腰:“父親莫要動怒,或許是……出了什麼其他的岔子。那個顔青不過孤身一人,很容易就被除掉的。”
“最好如此。”老人一臉陰鸷,“随州那邊的情況如何?”
“太子讓肅王去了。”
“這蠢貨還真生了隻狐狸出來!”
“父親,那計劃可還要繼續。”
老人眼神一凜:“當然!沒有什麼好猶豫的。那個陸行,好好的一個王爺,天天守着他那塊兒破田倒騰,真是不嫌丢人!”
“父親息怒,肅王這樣也好不是嗎?”
“我甯願他花天酒地,也不想見他那副做下賤活計的模樣!”老人氣得滿臉漲紅。喘氣都喘不勻了,“青陽縣的情況如何?”
中年男子皺着臉:“唐天賜的死确實是因為那個叫做釋空的和尚,縣令已經審過了,說是因為唐天賜和兩個義弟當年害死了那和尚的心上人,所以那和尚才心生報複。至于……唐天賜的兒子和夫人還有那些小厮都……都……”
“都什麼!”
“都消失了,下面的人找了許久也沒找到任何蹤迹。”
老人“啧”了一聲。
中年男子連忙補充道:“不過,花郎君見勢不對,将山莊一把火燒了。消息應該沒有走漏。”
老人面色稍緩:“算他得力。以後别讓他老往那些地方執行任務,此人目前還不能死。”
“孩兒明白。”
“那個柳自然……”
“陛下怎麼都不松口,打着馬虎眼。”
“真不知道陛下怎麼會那麼偏心一個小縣令。”老人擺擺手,“算了,算了……”
中年男子這才直起腰:“那孩兒先告退了。”
“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