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那熱乎勁兒跟親兄弟似的,就差勾肩搭背了。
薛雁别過頭。
真沒眼看!
顔清越給趙進武畫大餅:“我們早日驗屍,早日結案!”
“好,你需要啥我去給你弄來。”
顔清越揚起笑臉,很是單純的模樣:“一口大鐵鍋,鹽巴和白梅還有醋。”
久在公門的趙進武立即腦補出了畫面,一股寒氣爬上脊背。
尤其是對方還一臉天真。
他搓了搓額頭:“你等着啊,我這就去弄。”
趙進武看着粗枝大葉,做事是真的細緻。
除去顔清越所提到的東西以外,他還把驗屍的罩衣辟屍臭的東西連帶着仵作的工具都弄了來。
薛雁就在驗屍房門口架起火,将鍋裡的水燒開,又加入鹽、白梅和醋。
顔清越将罩衣套,用被姜蒜汁水和醋打濕的布蒙住口鼻。
她将兩具屍體已經剖開。
“我剛剛看過了,二人的肺部有淤血,可能是被捂死或者掐死的。胃部有迷藥殘留”
“看來兇手是迷暈了所有人。”趙進武問道:“隻驗吳弘善夫婦嗎?”
“他們倆要看看骨頭,那個妾室的屍體 ,我想要等會兒剖開檢驗。”
“行。”
顔清越拿起鋸子卻沒有動作:“你們要不要回避一下?”
她知道很多人接受不了這種畫面,這是人之常情。
趙進武和幾個衙役卻不在意。
他擺擺手:“你沒見過老于,這老小子才是什麼邪門事兒都做過了,我們早就不怕了。”
旁邊的衙役笑得勉強。
“這算什麼,上次老于拼屍體就是我在旁邊拿着碎屍。”
顔清越挑眉:“你們這兒兇案還挺多的啊。”
趙進武解釋道:“樂陽四通八達,多是做镖局生意的,武夫多。南來北往的人也複雜。經常出事兒。我在這兒光是碎屍案就遇見三回了!”
“你們也真是不容易。”
“嗐,其實也不光是樂陽這一個地方。亂了這麼多年,這人啊,心裡都有病了。見慣了屠城殺人,自己也手起刀落。”
戰争留下的陰影會一直附着在親曆者的身上,直到入土輪回。
顔清越拿着鋸子:“那幾位幫我按一下呗。”
差役愣了一下,幫她按住。
“你們會驗屍的人怎麼措辭都如此奇怪?”
顔清越手下用力:“怎麼奇怪?”
“這按着……就像是這屍體會詐屍一樣。”
趙進武大笑:“臭小子故意吓人是吧!”
“你們别說啊……”一個衙役幽幽開口,語調低沉,“我還真聽說過我們這裡一家人詐屍的事情……”
天色正好黑了大半,昏暗卻足夠讓人看見萬物模糊的輪廓。
“就是那個汪鄉紳的堂弟。”
衆人的表情一下變得有些微妙。
顔清越動作頓了頓。
怎麼不繼續講了?
趙進武吃吃笑:“被他媳婦兒罵上炕就完事兒那個?”
“就是他!”
“不是說他是瘋死的嗎?”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那個汪三兒不是和他媳婦兒老吵架嗎?他頭一個媳婦兒是被他打死的,後來這個可就不一樣。那個女人個頭大不說,性子才叫一個厲害,狗走旁邊過都要被她罵得夾着尾巴跑。那汪三還想着欺負人,結果被他那媳婦把屋裡那檔子事兒全給嚷嚷了出來。”
“到底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媳婦兒說出來了,這下可把他弄得瘋癫了。經常喝了酒不穿衣服到處跑,後來瘋跑的時候,他一個不小心就掉河裡淹死了。說是他那屍體古怪得很,明明是夏日都不腐壞,還帶着一股香味兒。當晚在靈堂的時候,一隻黑貓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一下跳在棺材闆上。他媳婦吓得不行把貓打走了。沒想到,那貓走了,棺材闆卻突然晃動了起來……”
趙進武半點不咻:“跳出來了?”
“是啊!”
“那怎麼收場的?”
“他媳婦把屍體罵回去了!”
沉默了片刻。
“滾蛋!你瞎掰的吧!”
那衙役也笑道:“後面是編的,但是前面是真的。”
顔清越這邊剛好完事兒。
她坐在鍋邊守着:“這人是吃五石散吃死的吧?”
說話的那衙役驚訝:“你怎麼知道?”
“吃完五石散的人不就是會不穿衣服到處跑嗎?還有他屍體的異樣也是因為五石散的毒性所緻。”顔清越攪了攪鍋裡,“我想,他媳婦說他不行的事情應該是真的。他可能就是為了這去吃的五石散。”
衙役拊掌:“你還真說對了。那汪三死後,他媳婦不是要改嫁嗎?搬東西的時候,在他屋裡發現了一包五石散。”
趙進武啐了一口:“吃這玩意兒,活該他死!”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探身對着顔清越叮囑:“十六,那日我聽葛先生說你要去京城?可千萬記住,别和那些人攪在一起吃這玩意兒。”
顔清越點頭:“我知道的。”
趙進武忍不住摸一把她的腦袋。
“孩子要是日後有這麼乖巧就好了。”
衙役拆他的台:“我覺得您先祈禱家裡的倆孩子這幾日能不去拔樹更現實一點。”
趙進武捂住心口:“别提别提……”
他想想就頭疼。
幾人說着閑話倒不覺得時間長。
到了半夜,幾個衙役主動請纓把屍骨清理幹淨。
顔清越隻需要把屍骨擺好。
不過剛剛擺好。
她就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