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将山谷中的溫度再一次降低,晨起時點上燈,隻見鐵絲框住的玻璃窗一片模糊,連黎明的晨光都遮住了大半。
哈洛特在衣櫃裡翻找厚衣裳,瑪格麗特打了盆熱水回來,一路冒着白乎乎的蒸汽。
這鬼天氣,莫名催的人手腳更快。
“瑪格麗特,你知道嗎,我剛剛經過阿曼特的房間,她門敞開着,一股暖氣鑽出來,想是有爐子用吧?”
瑪格麗特用熱毛巾将臉燙了燙,皮膚恢複了知覺,“蒙斯坦夫人出門去了,她沒跟着去?”
“沒去,聽說是蒙斯坦夫人不叫她去,帶了身邊做發型的女仆。”
哈洛特賊兮兮的笑笑:“看來,阿曼特養了個白眼狼出來。”
瑪格麗特看出她在想什麼,擰了毛巾,氣定神閑的:
“你要不也去試試搶珍妮的位置?”
哈洛特将紐扣擰合,“我又不傻,在卡洛琳小姐身邊久了,說不定等她嫁人之後就能直接做管家了。”
幹仆人這行的,要麼做好本職工作耐心等待升遷,要麼就是短時間内擠掉頭上的人,讓對方永遠都翻不過自己。
怪不得阿曼特氣的門都沒關好。
蒙斯坦夫人這一去興許就是小半個月才能回來,要是做發型的那姑娘能不出差錯哄好人,到時候她黃花菜也涼了呀。
今日一早,瑪格麗特和哈洛特在仆人大廳吃早餐的時候瞧見了生面孔。
穿着髒兮兮的靴子,非制服的粗糙呢子套裝,胡子拉碴頭發花白,一看就不是莊園裡的人。
莊園裡的馬車夫一般穿制式版型的深藍色天鵝絨燕尾外套,長靴子擦的比鏡面還光亮,且都很年輕英俊。
問了才知道,是鎮上爵士家的人,來給老夫人送信問候,叫男管家請來仆人大廳休息喝茶了。
那老仆人與旁邊人交談,三兩下就被套出來目的。
說是,爵士大人打算在納德維丁鎮上修建一個賽馬場,想設立獎項,吸引周邊幾十個農場主每年參與,吸引旅客來這裡遊玩,也帶動更多的生意。
納德維丁風景如畫,每個季節都有各地的富人自發來遊覽。
也就算是,爵士有個對于溫菲爾德家族來說非常小的項目要拉投資,反正資源就在身邊,他來試試老夫人對此感不感興趣。
瑪格麗特把這事聽進了心裡,想着寫信讓人捎回家去,告訴姨媽一聲。
既然要大興土木,肯定少不得需要物料供應什麼的。
昨晚了每日清晨的例行事務,等約翰勳爵自己從被子裡爬出來。
瑪格麗特在儲物間取了信紙和筆,将這個消息寫了下來,打算下午就打聽打聽,有誰請了假要去鎮上買東西,順便幫忙把信送回去。
她躲在角落寫完了信,約翰也自己把衣服穿好了,正在洗漱。
“今天我都有什麼課程啊?”他問着,一邊在鏡子面前對比瑪格麗特搭出來的兩套衣服哪個更好看。
瑪格麗特想了想:“原本是梅爾小姐的課,但昨天羅茜說索倫先生上午有空。”
她露出祝你好運的抱歉表情,約翰頓時就垮了臉。
約翰“噢”了一聲,什麼衣服也不挑了,喪着臉抓起一件就穿。
上午,又開始下小雨,雨後的泥土味,草木的腐味,混合着書房的紙頁味兒,就像潮濕空氣中的投影。
瑪格麗特站在門邊當門神,閉上眼就能想象出來此時此刻周遭的環境。
書房裡為了防火沒有設置壁爐,但索倫還是隻穿着件白襯衣,套了呢絨馬甲,捧着一本材料學書籍坐在遠處的沙發上翻看。
倒黴的約翰坐在桌邊,掰着手指寫最基礎的式子,時不時抓一抓腦袋,頭發都快成雞窩了。
紙面翻頁聲時不時傳來,具有一定的節奏,很催眠。
就在瑪格麗特昏昏欲睡時,玻璃瓶的觸碰清脆碰撞聲使她驚醒。
快步走上前去,幫約翰勳爵扶起翻倒的墨水瓶,裡面墨汁還很多,灑出來了大半,災難一樣四處都是。
約翰苦着臉去洗手,瑪格麗特先将桌上沒沾到的東西收拾到一邊,又拿毛巾圍追堵截的擦了擦。
将沾到墨水的單獨放開,大多都是約翰打的草稿,并不重要。
“索倫先生,額,這是你的東西嗎?”
這時候,他才把注意力從手上的書裡拉出來,看過來,見瑪格麗特舉起一本裝幀十分精美,不太厚的小書。
他點頭:“是我的。”
“剛才約翰勳爵打翻了墨水瓶,可能弄髒了,這該怎麼處理?”
他的視線落在那本東西上,遲疑了一會兒。
“拿來。”
瑪格麗特将這東西遞了過去,他翻開,許多邊緣上的鉛版字被糊了。
她靠的不近,但依稀可以辨認出是什麼單詞,貌似是本遊記雜談。
約翰勳爵還真是闖禍的年紀,三天一小禍,兩天一大禍。
這還是上公學的時候的舊物,昨天整理東西時拿出來的。
他翻了一會兒,沒有憶往昔,打算讓她直接扔掉。
回過頭,先是看到了一雙深棕色的眼睛,目不轉睛的,她好像在思索什麼,好奇不已。
似乎是認得上面寫了什麼,還看得懂。
要脫口而出的話一咽,想起來,羅茜貌似說約翰的新女仆認識字。
他手一偏,放在茶幾上。
“看着處理吧。”
語意不詳,冷淡無比。
瑪格麗特隻能往最壞的結果上猜測,約翰這小子闖的禍,自然得她來收拾。
認命地點頭,抓起來回到了桌邊,她取來一疊紙,抄起筆開始謄寫。
這重工的裝幀,在書店裡少說值一個先令,反正就十幾頁而已。
抄完了拿去請威斯坦先生幫忙裝訂一下,威斯坦先生近期正在大藏書室做修複工作。
修完了還能看,她這麼打算着,坐在約翰旁邊的位置上伏案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