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下再次回到王家的時候是有人告訴她祖母死了,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她正坐在道觀裡對着師父的畫像發呆,夏日的暖風輕拂着她的臉,早已松動了的木門跟着發出吱吱呀呀的叫聲,自從師父過世以後道觀裡更加靜得可怕,王小下坐在地上耷拉着腦袋已經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大小姐?”來的小厮站在門外說道。
門敞開着,那小厮恭敬地站在門外有些不太敢認,然而這個破舊得快要塌了的道觀裡就隻有這麼一個人,也就斷定她就是了。
王小下被這聲音吓得直打了個激靈!急忙忙扯開了眼皮猛地擡起頭,師父的畫像仍舊安靜地俯瞰着她,她眨了眨眼将思緒從睡夢中拉扯出來。
“大小姐,老夫人去世了!”小厮見人醒了忙補了一句。
“哦”王小下随口答應了一聲,頭又沉沉地低了下去,困意再次來襲。
人總是要死的嘛!沒什麼好奇怪的。
“老爺叫您回去”小厮緊跟着又說。
“嗯”王小下低着頭睡眼惺忪地答應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了。
她三歲時以不祥之人被送至道觀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十三年了,她那位已做了五品官的父親未曾來看過她一次,如今卻要她回去。
無所謂的,那就回去吧!
及至家門,小厮推開門小跑着向裡邊報道:“老爺!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王老爺原本準備出了一臉的假笑,在見到王小下的那一刻還是煙消雲散了,他闆着臉,嘴角向下耷拉着,到底還是一臉不情願地說道:“你回來了。”
王小下穿着破舊的道袍站在門口,長長的頭發挽成發髻盤在頭頂上,消瘦得幾乎像皮包骨的身材襯得那道袍仿若是自己立在地上而不是被王小下穿在身上,皮膚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比起靈堂裡躺着的屍體她更像一個死人。
“嗯”王小下答應了一聲,眼睛不由自主地向着靈堂的位置看過去,她眨了下眼又看向父親發現父親正嫌惡地看着她。
“呦!回來怎麼不進屋啊!你們爺倆在這裡幹站着做什麼?快進來呀!”王夫人熱情地迎出來說道,倒好像這是她的親生女兒一般。
“走吧!”王老爺說,扭回頭再不理他這個女兒了。
王小下一言不發默默地進了門,由下人們領着去梳洗一番換了件衣服這才過去與家人同吃晚飯。
飯桌上王小下極緻的瘦弱和蒼白與這個家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她坐在角落裡,仿佛一條貓啊狗啊的靠着主人的施舍才能上桌。
“既然回來了就不要走了!”王老爺沉默了半晌終于開口對着王小下說道。
沉默的氣氛終于被打破,大家似乎都忍不住松了口氣。
“哦”王小下埋着頭應了一聲,幹巴巴地吃着碗裡的飯,沒人在意她的面前被一隻盛水果的瓷碗擋着,一口菜都夠不到。
“是!前些日子我們剛好給你尋了一門親事,乃是靖安王,老王爺和王妃早逝隻留下這一子,年紀與你相仿,已經下聘了,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十!”王夫人馬上急不可耐地滿臉堆笑着說道。
她說完目光不住地撇向王老爺,王老爺則依舊闆着臉一言不發。
“祖母剛去世,父親又在朝為官,這麼急就辦喜事隻怕不好吧?”王小下皺起眉忍不住冷哼着說。
王老爺的臉色鐵青着,他真是越發不喜歡他的這個女兒。
“這是陛下賜婚,況且你祖母也早已從族譜中除名便算不得王家人,你成親也不大操大辦隻亥時将你送至王府就好”王夫人見老爺臉色難看馬上接過話來解釋道。
亥時,是鬼迎親的時辰。怪不得要急匆匆叫她回來,他們王家既想攀附王爺的姻親,又不舍得自己的寶貝女兒受苦,難為他們還能記起王家尚還有她這麼一位長女了。
“哼!”王小下想到此處不禁冷笑一聲。
她頓了頓。
“怕不是那個王爺命不長矣吧!”王小下到底冷冷地将這話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