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之似乎早就猜到了楚見棠會這樣說,無奈一笑:“你明知我不願同你見外,長清,你這……徒兒,我會着人去為她渡化藥力,至于人情……”
“你回到宗内,接下執事宗主之位,如何?”
殿内倏然靜下,楚梨驚愕地看向楚見棠,而後在腦中悄然問小黑:“什麼叫執事宗主之位?”
在一旁看戲的小黑過了很久才回,聲音亦是有些驚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不管是哪個宗派,壓根都沒有執事宗主這個說法,宗中長老們不乏對宗主之位有念想的,要是設這麼個頭銜,還不得搶破了頭?”
一山不容二虎,哪有上趕着給自己添堵的?
楚梨忍不住道:“那傅言之這意思,難不成我師尊救過他的命?”
不然,她實在想不出他怎麼會想不開提這麼個要求出來。
但這不過是個開頭,更令楚梨驚訝的是,接下來楚見棠的反應。
這樣大的好處,她的師尊卻隻是笑了笑,而後眼都不眨一下地反問道:“宗主這是要挾恩相報了?”
傅言之卻是看向了楚梨,轉言道:“續脈丹起效至少需要一年,你便放心她獨自留下?”
“世人皆知宗主高風峻節,我有何不放心的。”
楚梨:?
從二人的對話之中,楚梨忽然反應過來,楚見棠的意思,是要把她留在這裡?
要她,獨自一妖待在這聞名于世的正派大宗裡,至少一年?
她倒吸一口氣,當即死死拽住了楚見棠的袖子,在他蹙眉看來時,眼淚汪汪地擡頭看着他,語調輕顫,仿佛摻雜了無數的委屈:“師尊,你不要我了嗎?”
楚見棠眸光一頓,随即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溫懶道:“不過一年時間,待你好了,本尊再接你回去。”
“可我舍不得師尊!”楚梨想都沒想,飛快地搖了搖頭,目光灼灼而堅定道:“若是要和師尊分開,我甯願一直留在化形期!”
靈脈修不修得了另說,命才是最重要的啊!留在這裡和待在狼潭虎穴有什麼區别!
楚見棠側眸望着她,眸色微深:“不是說想要變強,這便後悔了?”
想起自己說過的話,楚梨隐隐有些頭疼,但是現在說反悔……
觸到楚見棠眼底那抹幽深的笑意,她毫不猶豫地即将出口的話咽了下去,也是這時,曾經看過的虐戀話本上的語句再一次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她定定地望着楚見棠,醞釀着情緒,随即眼中一抹掙紮漸漸浮現。
“可師尊不在,我修煉再好,又給誰看呢?”
許久,低澀的聲音響起,已然移開視線,有着起身之勢的楚見棠衣角輕動,一頓後緩緩側過了頭。
“師尊……”
“我不想和你分開。”
清軟而忐忑的語調下,原本已然不再寄希望于留下楚見棠的傅言之倏然擡眼,視線自眸光微深的楚見棠身上掃過,同樣落在了楚梨身上。
少女一襲素色衣衫,和那抹奪目的紅,仿佛分明割裂開來的兩界,垂落在地的袍角卻因為二人此時的距離而交織在了一處,在那紅衣之上,留下了幾道痕迹。
什麼時候,他這清傲茕行的師弟,也容許旁人輕易沾染自己衣袍了呢?
眼中彌漫着朦胧的霧氣,楚梨仰着頭,在楚見棠直直望着她的目光之中,再度低低喚了一聲:“師尊……”
“你在哪學來的這些?”小黑不冷不熱地嗤了一聲,見得多了,它現在已經徹底放棄了為狐族挽救那些早已丢得七零八落的尊嚴。
“以我見到我娘和小情郎出現分歧後的解決模式來看,我覺得,大多數男子,都是吃軟不吃硬的。”楚梨維持着自身的動作神情,暗暗回道。
若非傅言之在場,她怕自己被他沒忍住拔劍給砍了,這個時候該是狐形的效果最好。
而且經過這些時日,她隐隐感覺到,在她喊師尊時,楚見棠似乎總是對她格外寬縱些。
話是這麼說,但是對視了許久都沒等到楚見棠發話,楚梨都忍不住要尋個時機,低頭揉一揉酸疼的眼睛時,一道幽香冷風自身前拂過——楚見棠背身而立,對上了傅言之似在思量着什麼的目光。
“一年。”他沒有再看楚梨,平靜地對傅言之道:“這一年,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傅言之一怔,而後亦是站起了身,頓了頓道:“可以,出雲宗上下所有弟子,若非必要,都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得到了答複,楚見棠也不再多言,瞥了眼仍處于茫然之狀的楚梨,轉身朝殿外而去。
“哎……師尊!”
忽略掉小黑愈發明晃晃的鄙視,意識到楚見棠的話外之意的楚梨,心中一喜,快步跟上了他。
而被晾在一旁的傅言之,若有所思地看着這一幕,心中壓了許久的巨石,似乎漸漸松了。
肯留下就好,至于留多久……
看了眼紅影身後,因為不防他突然離開而反應不及,匆匆追了上去的少女,傅言之眼底浮現幾分顧慮。
若這會是長清解開心結的轉機,隻是一個續脈丹而已,也當真算不得什麼,隻不過……
指尖捏起一個法訣,在瑩光亮起後,清雅矜然的一聲“師尊”在殿中響起。
傅言之收起思緒,緩緩道:“雪聲,有一事,需你費些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