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吞噬了光芒的女孩，她的美貌實在是讓人恐懼。

他轉頭看向母親。藍禮夫人的位置離燭台最近。她先是與諾蘭對視了一眼，又接過話表示贊同。

諾蘭挪了挪椅子，向後坐了一點，照在他臉上的光似是黯淡了三分，他的表情也在光影中變得捉摸不透。

他放在桌下的手握緊在一起，但最終還是沒有吭聲。

洛神色不變，将夫人與兒子的表情收進眼底：“菲利斯，開始晚宴吧。諾蘭，等晚宴結束後你帶蘇特小姐去花園逛逛，你們會是藍禮家的年輕一代，當我們老去後，你們要互相扶持。”

同時面對着母親與父親威嚴的目光，他咽下一口唾沫，心裡更是确定父親早與母親敲定好了這件事：“嗯。”

門被傭人推開，現在上的是餐前甜點，一些蜜餞和果脯被擺放在銀盤裡端到桌上，當然餐前酒也是必不可少的，而安娜早已準備好蜂蜜酒，待甜點被擺上桌後，安娜将放在餐台上的蜂蜜酒用托盤送來，再一一放在餐具前。

上菜的速度并不慢，甚至可以說是快的了。況且桌上原本就擺放着一盤剛出爐沒多久的圓面包，要吃的人用餐刀切開一塊，再抹上放在一旁的黃油就好了。

這不，甜點和餐前酒剛上。芝士牛肉派和蔬菜湯就被男仆端上了桌。

牛肉派的餡皮被烤的金黃酥脆，牛肉與香芹碎混合的誘人香氣飄蕩在空氣中。而蔬菜湯的湯汁是代表活力的紅色，熱騰騰的水汽往上冒着，切成小方塊的蘿蔔與土豆漂浮在中間，而蘿蔔與土豆的上面躺着一片碧綠的西芹，看上去既美觀又可口。

由于是家宴，氣氛倒也沒那麼安靜。

藍禮夫人會講些她所知道的别人的趣事，更是說一些百姓口中流傳的謠言。比如前些陣子漁民出海捕魚，回納維耶的途中天氣驟變，大海也變得洶湧起來，而這被愚昧的人們當成了海神在發怒，不過前些日子，的确有不少人死于海難。

洛邊聽邊吃，偶爾說幾句自己知道的做補充。

愛諾表現得如她來時一樣的文靜，但她認真傾聽的模樣給了藍禮夫人極大的鼓舞。

至于諾蘭，他讓安娜開了一瓶酒，正暢快地喝着酒呢。

這頓晚餐在一小時後結束。洛與藍禮夫人回了房間休息，兩人幾天未見，一定有許多話要說。安娜與菲利斯正帶着一些人打掃衛生。老安德森一晚上不見蹤影，應該是躲在某個角落裡喝酒。愛諾用完餐後則跟在諾蘭身後——藍禮夫人特地在晚餐結束後重複了一遍“讓他帶愛諾去花園逛一遍”這件事。

……

海湖莊園。

此時，夜已深，鐘塔上的大鐘顯示已經十點多了。洛回了書房辦理耽擱了幾天的事務，他看到了被翻開的曆史一書，微微愣了愣。老安德森悠然地躺在床闆上。諾蘭從安娜手裡接過了一盞煤油燈，菲利斯說這是夫人休息前叮囑她們給他的。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通往花園的長廊裡，安娜給他們的煤油燈時明時暗，讓身處黑暗的他們成了兩道披着光的影子。

諾蘭的步子有些快，他走路無聲，一點也不像剛剛在餐桌上喝酒喝得有些臉紅的年輕人，冷冽的空氣使他的大腦變得清醒起來，更驅散了他身上的幾分酒氣。

倒是愛諾，她在走廊上踩出輕脆的聲響，步伐略慢，但每一次地闆上響起的力度卻是沒有一分改變。

諾蘭一路上不知道該與她說什麼。他們想讓他和她增進感情的目的太明顯，而愛諾也不搭話，就這樣，兩人走到了花園。

此時正值五月，還沒進花園，便聞到了一陣花香。原來是藍禮夫人栽培的玫瑰全開了，花園裡滿是一朵朵迎着微風招展的玫瑰，在燈光的照亮下，愛諾得以看清玫瑰的顔色。

眼前的景象并不是她所想象的統一的紅色。一，二，三，四……一共有四種顔色，紅的，粉紅的，紫的，白的。花園内的玫瑰在月光的照耀下似是閃着微光，那微光似是針線般将玫瑰編織成了一條花毯。

玫瑰整體看上去觀感很好，但她更青睐于粉紅色的玫瑰，她還特意走上前去，俯下身子想要摸摸這粉紅的花。

諾蘭站在愛諾的身側，靜靜觀察着她。燈罩裡的燈火搖曳，像是随着海浪搖晃的小船，将光線蕩開了。

忽的，愛諾輕輕叫了一聲。

“怎麼了？”

“這花有刺，我不小心給紮了一下。”愛諾解釋了一番，又轉頭看向他，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這叫什麼花？”

“玫瑰。”諾蘭出聲應道。

愛諾聽後，認真地向他點了點頭，隻是再次碰玫瑰花的動作小心些了，好像怕被刺紮到。

不知為何，他覺得眼前的女孩跟坐在餐桌上的女孩有些不同。但怎麼不同他又說不清楚，隻覺得像夜晚的星星一樣，朦朦胧胧的。

“繼續往前走吧，這裡的花很多。不過我隻能再帶你逛一會兒，已經不早了。”諾蘭對着愛諾說道。

愛諾輕輕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走着。

他提着煤油燈。即使在黑夜，燈罩裡黯淡的光也是如此顯眼，他就像塔羅牌裡的隐士般用燈光驅散了黑暗。

兩人穿梭在花園裡。愛諾有時會問見到的花叫什麼名字，諾蘭則一一答之。若是她感興趣，諾蘭會站在一旁看着她賞花。隻是她的興緻沒先前高了，一路走來也就見她碰了粉紅玫瑰。

諾蘭在心裡盤算着時間，待時間差不多了，他出聲說：“回去吧，花園太大了，逛不完的。”

她有些不舍地說：“我還想再看一會兒……”

諾蘭聽後，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最後似是做出什麼決定般地說：“明天晚上我會再帶你來逛逛。”

“嗯……”愛諾滿意了。

兩人走出了花園，而湊巧的是，他們剛一出花園，煤油燈裡的燃料就徹底耗盡了，明亮的光再一次地被黑暗吞噬。

諾蘭用一種看不透的目光打量着女孩，但他隐藏得很好。

他在黑暗中察覺到她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苦笑一聲：“看來她們給了一盞燃料不是很充足的燈啊。”

回去的長廊可沒有壁燈裝着，那裡是一片黑暗。若是夜間出行，一盞燃料充足的煤油燈是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