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殺我?”
“不,是你必須死。”
“我們明明才第一次見面,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我死?”
“因為你的父親把她帶回來了。”零一說這話的時候頗為惋惜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不可能。”諾蘭堅定地說道。
“你心裡清楚,她沒看上去那麼簡單。而且……你看過之後就明白了。”零一歎息道,“Faye,将我上次看到的給他看一遍。”
這片漆黑的空間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性感的紅衣女人。那女人有着一頭卷發,一雙妩媚的眼睛會說話似的。隻見她來到他身邊,伸手在虛空中一點,層層漣漪泛起,一道光屏出現在了他眼前。
“從哪兒開始?”Faye扭頭看向一處。
零一回答:“從洛開始吧。”
Faye将進度一調,光屏開始出現了畫面。
晚宴進入到尾聲,騎士們趁着夜色的掩護下包圍了海湖莊園。他們的長官闖進了莊園,将衆人限制在了餐廳。
待一個穿着禮服的金發男人離去後,餐廳門外沖進了幾十個仆人,他們聽從洛的命令将餐廳屠戮了一遍。
而在金發男人歸來後,雙方打了起來。洛技不如人,被銀劍削去頭顱,一具冒血的無頭屍體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光屏随着這一幕的結束而化作鎏金散去。紅衣女人不知從何時起也不見了人影。而諾蘭跪在原地,仍注視着原先光屏所顯現的地方。
“這隻是其中一點,在原定的命運中,所有人都死了。你的父親因為保護她而反抗,你的家族在一夕之間毀于一旦。”零一将真相重新複述了一遍。
他感受着少年的悲傷,開口說道:“不是我要你死,是你們人要你死。”
“你這個裝神弄鬼的騙子!我才不信你所說的這些謊話,這隻是夢!”諾蘭出聲辯駁。
可零一看到少年的雙手緊握成拳,死死地攥着。
他知道,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他隻需要靜待發芽就好了。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你應該去證明這是真的,如果這一切是假的,你應該證明這是假的。相信你所堅信的,或許能不後悔。”零一對着諾蘭如此說道。
如果是假的,等夢醒了他就沒事了。可他不會有這裡的記憶,根本無法驗證這是假的!
諾蘭望着自己的胸口,他的心久久的不能平複,如果這是真的……他的心神像被罩住了一樣,那個夢,那個毀滅的夢!也和現在一樣。
如果這是真的。
那一切就失去了意義。
黑暗包裹了他。
“沒有意義。”
就像是木偶戲裡面的傀儡一樣,被絲線擺弄着人生。
我們的喜與怒,我們的生與死,被操縱者販賣給無知的觀衆。
我們自诩自由。
但命運讓我們成為了取悅别人的小醜。我們的一切不為人知,我們咽下了悲劇的唾沫,換上了喜劇的笑容。
如果我們的生命在下一秒就會被毀滅。活着,我所看到的一切,财富、名望、聲色、權力,都還有什麼意義?!
明明我還如此年輕……明明我還有那麼多沒去經曆,沒去感受……那些都是我能夠做到并觸手可及的啊!毀滅我?憑什麼!
憑什麼會是我?憑什麼奪去我的一切?
何其不公——卻又……何其悲哀!
那所謂的願望,不過是讓人在死前有些慰藉的糖罷了。
人死後,萬事皆休!
一道驚雷在他心底炸響。
零一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斥責了一句:“妄念!”
一道刺眼的光覆蓋了視線的所有,諾蘭的種種念想在一瞬間消失了。
諾蘭的意識從漆黑的空間裡脫離,他的身影在褪色,記憶如絲般被剝去。等他醒後他什麼也不會記得,這會是不幸中的萬幸。
……
“這是我剛調過來的港口船隻出行記錄,上面有寫着歸航時間與航行路線,目的地也有。至于貨物的訂單,在這張紙上,都是原稿。”羅德将資料從口袋裡拿出來,擺在桌子上。
“這艘商船在兩天前剛回港,結果人員不帶休整又進行了一次貿易?”漢斯看了記錄後疑惑地說,他泡好了下午茶,将其中一杯倒好的茶水遞給了羅德。
“前幾日的貿易是由藍禮家的家主洛親自去的,據說是遠東的大訂單。貨物核對也沒有問題,船上運輸的是些珍貴的瓷器和絲綢。這一次的貨物是些名貴的香料和納維耶産出不了的菜蔬和肉,目的地在離納維耶最近的特納王國南方港口,從行程上來看沒什麼問題,貨物的訂單似乎在表明這次匆忙出海是為了兩天後的宴會做準備。”羅德快速地浏覽着信息。
“如果隻是這些,似乎不足以讓洛親自去一趟。”
存續超過百年的家族,有什麼交易值得他們的當家人前去呢?這種事交給信任的仆人就好了。
“這還隻是一點,來前我查了一遍他們家的名冊。他們這一代的唯一繼承人是洛的獨子——諾蘭·藍禮。在此前,納維耶裡誰也不知道他們家這一代還有一個女孩。”
“一個女孩做不了什麼。”
“當然,但留給我們的時間似乎不多了。”
“嗯?”
“安格特那老鬼今天吐血了,據說是蔔算的時候遭受反噬,傷的不重,沒死。很難想象,異類到納維耶的消息隻有幾天,卻已經有了反制占蔔的手段。”
“他們的手段向來千奇百怪。不過,這還是近幾十年來第一次遇到異類呢,也是我們第一次遇到。”隐隐的,漢斯有些興奮。
羅德奇怪地看了一眼好友。
漢斯解釋道:“在遠古的時候,人們惶恐神明的強大,對其懷揣着恐懼般的信仰。他們卑躬屈膝,生怕一個過錯惹怒了對方。可當人掌握了力量之後,他們逐漸有了自己的底氣,他們在刀耕火種的同時拾起了武器,打敗了第一頭猛獸。火焰予人勇氣,鮮血歌頌榮耀。如果我們殺死了它們,它們就不足為懼了。”
在納維耶,人們對異類的印象還處于恐懼當中。它們無法無天,行事捉摸不透,沒人見過它們死亡,也沒人知曉它們從何處來。
狩魔騎士們與它們打了上百年的交道,曆代統領都渴望殺死異類,打破人們的恐懼,獲得更多的榮耀,做青史留名的第一人。
羅德的表情平和了一些,這麼一來的話确實符合好友的性格。
“這可會死哦。”羅德思考了一陣,帶着笑出聲,“納維耶狩魔騎士第二十三代統領——漢斯·塞西爾,自幼作為狩魔騎士預備役,十四歲正式成為狩魔騎士,二十歲因其武力過人被任命為統領,卒于納維耶365年,享年二十七歲。”
聽着好友報菜名般把自己的一生以玩笑的口吻說出來,漢斯也是豪邁地笑了起來:“羅德·阿諾金,影鴉第十八任科長,綽号‘狽’,卒于……納維耶370年吧。”
“嗯?多了五年啊。”
“阿諾金家需要你留下後代再死呢。”
“哈哈哈哈。”羅德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
眼下的他們似乎忘了還有公事要談,隻顧着說玩笑話,彼此調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