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諾還記得半個月前那一晚所發生的一切。
她、藍禮夫人和一衆女仆訝異地注目那個惡魔般的少年。
他殺死了所有敵人之後轉過身來看向她們。
他的身軀像流沙構築的城堡,突然崩壞。接着,一個青年從少年破碎的身體裡現出身形。
那是他真正的身體。
無形的威壓從他的身體散發,壓得幸存的人無法正眼看他。
零一站在原地,披散的黑發如瀑一般垂落。
他的視線一凝,藍禮夫人和女仆們倒在了地上。
愛諾看向身後,又回頭望他:“你做了什麼?”
他沒有解釋什麼,隻道:“跟我走,或者看着她們死。”
她咬着唇,不得已地走向他。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她做出選擇之後,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像變得柔和了一些。
愛諾回憶起青年那時的模樣。他穿着一身寬松的白衣,寬大的衣袖上繡着雲朵的圖案,她沒有見過這樣子的衣服。
他的神情無喜無悲,看上去讓人難以接近。
直到自己走到他身邊以後,他說:“從今往後,你都安全了。”
她對這句話的印象很深,就好像篆刻的印章蓋在了紙上一樣。
愛諾側目看向搬了把椅子坐在屋外曬太陽的青年,心裡隻覺得那一晚的他和現在的他有些割裂。
自那一晚過去後,零一帶她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用術法建造了一個木屋。時至今日,兩人已同居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來,他對她不溫不火。除了怪,她暫且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詞來形容他。
他的樣貌很獨特,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瞳孔,與他對視久了,隻會覺得他的眼睛像黑洞一樣吸引着人。
他每天為她提供不同的食物,那些食物像是戲法一樣被他變出來。
提到食物,愛諾不得不多提幾句——這是除了他樣貌這點外最值得稱贊的了。
中式松軟的糕點,西式甜蜜的蛋糕。他老是能變出這些她此前從未吃過的食物,每一樣的味道都似是巧合一般的符合她的口味。
而且每次吃飯的時候,他都變着花樣給她準備好不同的肉。炸豬排、牛排、烤肉,每一次愛諾都能把肉吃得幹幹淨淨的。
愛諾也發現他老是喜歡在自己吃肉的時候看着自己。
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白淨的面容讓愛諾想起了海裡的海豚,隻不過他看她的眼神有一些古怪。
她在心裡嘀咕了一陣,後來随着時間流逝,也就處之淡然了。
他似乎有一種讓人放松警惕的能力。愛諾和他相處了沒幾天就有一種他不會傷害自己的預感。
比起生活在海湖莊園,這裡的生活更加令她感到安心。
屋子的周圍是一片叢林,前方是一處懸崖,懸崖下有着一片沙灘,早晚都能聽到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
她喜歡浪潮聲,這讓她回想起了與母親相伴的日子。
每天傍晚,零一會帶她去沙灘上散步。夕陽照着兩人的側臉,将他們的影子打在沙灘上。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偶爾會交談幾句。他總是講他過去的一些有趣的見聞,每當這時,愛諾就安靜地側耳聆聽,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天空。
她看見翺翔在天邊發出鳴叫的海鳥;看見照在兩人身上昏黃的金光;看見兩個人踩在沙灘上的腳印自遠方延伸而來。
身旁,男人的話語傳入耳畔。
她體會着他所帶來的一切。
難以言說,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就好像有一位畫家在一筆一畫中讓白紙變得生動了起來。又好像母親在講述逝去的父親和她在一起的故事時不自覺揚起的微笑。
莫名的,她心裡竟生出了一個想法,似乎這樣的生活還不錯?
她轉頭看他。
零一仍沉浸在對過去的講述中,他的目光向前,似乎沒有注意到愛諾正看着他。
這幾日,生活裡充滿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