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劍鞘裡拔出銀劍,接着從四十米高的城牆上一躍而下。
他站在水面上,如履平地。
兇猛的潮水如猛獸一般撲來,他一劍一劍地劈砍,像是馴服野獸一樣劈開了席卷而來的浪花。
海妖首領離開了水龍卷的中心,他命令祭司驅使水龍卷破壞人類的城牆,自己揮舞着三叉戟沖了上去。
海妖首領一戟刺向甘。
甘不閃不躲,一劍回迎。
兩人的武器相撞,海妖首領的力氣更盛一籌。
甘立馬抽身,再揮劍時,劍身上已多了一抹光亮。
他朝着虛無揮砍,一道道劍氣突向海妖首領。
海妖首領大笑着,三叉戟不斷劈砍:“你就這點本事嗎?”
他高舉三叉戟,天上降下來一道驚雷,劈向甘。
甘閃身躲避,兩人接着對拼了幾招,海妖首領以力壓人,一力降十會。甘的身法和劍招十分靈巧,每一劍都恰到好處,兩人在一時之間竟分不出個高下。
海妖首領戰意盎然。
甘瞥了一眼越過他的水龍卷,不由得加快了進攻速度。
隻見水龍卷迎面朝城牆撞了過去。
失去了甘這個主心骨,再無人可以抗衡祭司驅使的水龍卷,求援的信使被人放飛,但猛烈的風力席卷了一切,剛放飛的信使直接被水龍卷吞噬了。
止水符的能量瘋狂下降,它維持牆體穩固的能量不停釋放,不到幾分鐘,裡面的能量隻剩下一成了。
城牆頂端的磚瓦被風吹起,城牆在一點一點瓦解。
甘與海妖統領對拼一招,但這一招他吃了一個落敗,被抓住機會的海妖統領一戟戳向胸口。
甘的嘴角溢出鮮血。
“你心急了。”海妖統領笑着說道。他的獸瞳豎起,猩紅的眼睛盯着這個比自己矮小的對手。
甘一聲不吭,他的招式不再靈巧,每一劍都大開大合,每一劍所蘊含的能量一劍更比一劍重。
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讓海妖統領認真了起來:“這才有點意思嘛。”
兩人又過了幾招,這幾招甘略勝一手,海妖統領的身體上多了幾道傷口。
傷口傳來的疼痛非但沒有使海妖統領變得狂暴,反而讓他從最初的一力降十會變得逐步穩健了起來。
他在拖延時間。
甘心中明白這一點,眼下拖的時間越久,局勢越對他們不利,甚至他自己也很可能當場戰死。
水龍卷還在肆虐着城牆,肉體凡胎的士兵被卷入其中,身體與被席卷進去的雜物發生碰撞,很多人還沒飛到最頂端就在恐懼的呼喊聲中死亡了。
止水符的能量消耗一空,城牆終于被攻破了。一個缺口的出現,讓汪洋有了出路,于是潮水争先恐後地湧入王城内。
一個大浪撲向一棟房屋,巨大的沖擊力讓堅固的房屋瞬間被吞沒。
海妖們發出尖銳得像是慶祝似的嚎叫。那聲音讓遠在西城牆上防守的人們都聽到了。随着箭矢、屍油都消耗殆盡,人們隻能看着海妖攻打城牆。
漢斯站在城牆上極目遠眺。雨水早已将他的全身打濕,輕甲上的雨水一滴一滴地滴落。
他的視線掃過被黑夜勾勒的大王烏賊的屍體的一角,再瞥過身旁那些驚魂不定的面容。他仰望着天,現在是半夜,哪來的陽光?
最後的最後,他的視線落向神情有些異樣的羅德身上。
“你還記得我們開的玩笑嗎?”漢斯開口說道。
“什麼?”羅德轉過身不讓漢斯看他的臉。
漢斯抓住了羅德的手,羅德的指甲似乎變尖變長了。但漢斯渾然不覺,他隻感受到羅德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羅德,不用怕,隻是一場長眠罷了。”
漢斯手上發力,他死死地握住羅德的手,逼得羅德不得不跟他向前走去。
雨勢不知從何時起大了。
兩人停在城牆邊緣。
漢斯松開羅德的手,開口說道:“我們從牆上跳下去吧,城很快就要被攻破了。近來我總是在想,我們到底做了什麼。回顧我的一生,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殺戮還是保護?
王城裡前些日子流傳着異類幫助人類的故事,那會兒你還沒恢複,我去好好調查了一番——每個人都認為那兩個幫助他們的異類是好的,哪怕他們并不敢明目張膽地表現出來。
原因也很簡單,他們救了這些人的命。
羅德啊,我們究竟是抗擊在最前沿的戰士,還是何等盲目癡愚之人?不過……這些都不再是與我相關的事了。”
一直不敢看漢斯的羅德忽然轉過臉看他,羅德的雙目一片猩紅,不過漢斯注定是看不到這副模樣了。
隻見漢斯輕輕地縱身一躍,他在半空中拔出腰間的銀劍,劍身散發出柔和的光芒,他像一片散發着光的羽毛落向洶湧的潮水。
那片羽毛在片刻後就失去了光芒,他并不像甘一樣擁有着強大的力量。再也無法抑制自己本性的羅德變成了一頭野獸,他奔向附近的士兵,因為痛苦而迅猛的身形像一個影子一樣。
噬血,羅德像海妖一樣啃食着血肉,直到他的面容上染上了人的血。過了片刻,他臉上的鮮紅被雨水沖刷,他縱身一躍,化作了一頭披着人皮的海妖。
……
天邊。
一個撐着傘站在雲端的人随手點撥了幾下,久久不散的陰霾被驅逐,空中多了一抹耀眼的光。
數十道粗壯的光柱接連不斷地轟向地面,接觸到光柱的生命在眨眼間灰飛煙滅。
驅使水龍卷的祭司與攻城的海妖變成了粉末,它們的靈魂被一杆天秤放在托盤上秤量。
那仙人手段讓海妖首領與甘都停下了戰鬥。
兩人的心緒間充滿了恐懼。
下一秒,代表毀滅的光柱沒有放過兩人。
所有戰鬥的生靈成了他殺念下的陪葬品。
轉眼,那屹立在雲端的人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