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成年人通常不會穿着開裆褲坐蘑菇上。
除非他穿書了,還穿成個和自己同名同姓,剛到四歲的小不點。
白白軟軟一團,像隻撒滿白糖的胖糍粑,就是屁股蛋漏風,周圍老有牽着崽崽的大人朝他這邊看。
“嘶嗐......”
遲牧年一手捂住底下開裆褲,兩條小腿一起使勁,努力往上爬,争取不從蘑菇形狀的石椅上滑下去。
遲牧年穿過來之前正坐在一輛大巴上,結果大巴開到一半突然翻了,他一下護住身邊人,連着車窗玻璃一塊摔到地上!
四肢跌在地上又用力往回彈,從側臉到脖子全是玻璃渣子,胳膊貼地面上再也撐不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救護車,撕裂的哭喊聲響徹耳廓。
劇烈的疼痛,遲牧年醒來以後就出現在這裡。
“年年,穿這個!”
遠處跑來個中年人,邊跑邊扶鼻梁上的眼鏡,肩膀斜跨着個大公文包。
是這本書裡原主的生父,也是南三高中一個曆史老師。
他這輩子都是圍着兒子遲牧年轉,直到後來兒子入獄他也沒放棄,四處奔走求人,到老了拖着一身的病,最後孤單病死在床榻上。
遲北元把包放下,半蹲着對他,滿臉愧疚:“都怪爸爸,出門的時候沒仔細看,讓你穿着開裆褲就出來。”
遲牧年搖搖頭,下意識擡起兩截嫩藕般的手臂,眼巴巴朝人看過去:
“抱!”
等着對方把他端下去,其實不是故意的,主要他這小短腿真沒辦法。
遲北元很快把遲牧年抱下來,又一路抱到旁邊衛生間,給他兒子換松緊褲。
換完以後牽着他往走廊盡頭走,邊走邊囑咐:“到了教室要聽老師的話,餓了渴了,想去廁所就舉手。”
“别跟其他小朋友鬧脾氣,放學了就乖乖在這等爸爸來接,不要到處亂跑。”
“想爸爸了就摸摸書包旁邊挂着的這個,上邊這個就是爸爸。”
遲牧年小臉一轉,照片裡的男人,劍眉、高鼻、鷹眼,一席黑色龍袍,頭上頂着吊着珠串的旒,盡顯帝王之氣。
橫看豎看都和眼前這個男人沒關系。
遲牧年:“......”
等他爸蹲下來,遲牧年伸出小手,把人肩上的一撮頭皮屑掃下去,奶聲奶氣道:
“爸爸,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嗳,真乖!”
遲北元隻當他是在裝小大人,捏着他的手在自己手心裡,繼續往教室裡頭走。
剛到門口,教室裡一群蘿蔔頭突然“唰”一下朝他看過來。
唔......
遲牧年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雖然穿書過來已經兩個多月,他早就接受這個事實,可待在自己家還好,一下被這些欲哭不哭的小崽子們行注目禮,還是有些無措。
但很快他就被苗老師溫柔地牽到座位上。
小班一共有三個老師帶,主班老師、生活老師,保育員。
帶他們班的都是新老師,剛從幼師畢業,特别喜歡小孩。
更别提遲牧年白白嫩嫩,下巴彎起軟軟的弧度,睫毛微往上翹,一雙大眼睛忽閃的像個女孩子。
“您就是遲爸爸吧,沒事兒,孩子交給我,您就放心吧。”主班苗老師說。
“嗳嗳好,勞您費心了。”遲北元立刻說。
臨走時,遲牧年朝遲父擺擺手。
坐到位置上,又看向教室窗外,遲北元騎着自行車揚長而去。
“壞人......”旁邊忽然傳來一道細細的聲音。
遲牧年驚訝地扭過頭。
“壞人!”這聲音量比剛才還堅定。
遲牧年看着她憋紅着臉,從兩人挂在一起的東西裡抽出自己的書包抱住。
遲牧年當然不會跟個小娃娃計較,隻是有些好奇,想想問她,“為什麼這樣說?”
他語氣柔和,明顯隻是在疑惑。
小女孩看着他眼睛忽然有些猶豫,嘴唇抿了下,恢複成一開始的小小聲:
“我媽媽說的......她說你在外邊光屁股,是不好的,讓我離你遠一點。”
遲牧年:“......”
完全沒想到是因為這個。
除了她,班裡其他蘿蔔頭似乎也被大人警告過。
一上午周圍崽崽都團一塊,沒人往他邊上湊,連圍成一圈手牽手做遊戲,都沒人願意和遲牧年牽。
一牽就哭,跟手上長了什麼開關一樣。
遲牧年隻能站最邊上,扯着老師的衣角。
他是真的被孤立了,這樣時間長了很容易有心裡陰影,但遲牧年隻是集中精神,視線從每個小娃娃胸口的銘牌劃過。
劃過的時候還老往底下埋頭,生怕和目标人物對上眼。
其實早上老師在班裡點了次名,遲牧年那會正挂在蘑菇上,錯過了。
方紅......程成......顧姗姗......都是些陌生名字,沒一個叫“江旬”的。
他松口氣。
從穿進來的第一天遲牧年就知道這本書。
他之前在手機裡追過,書名叫《他把他當祖宗》。
這個“祖宗”指的當然不是他遲牧年。
書裡的原身其實是個悲情角色,死心塌地跟着反派江旬,為他做盡壞事,還得看着江旬挖空心思讨好主角受。
他什麼都沒得到,還自願替江旬頂罪,入獄以後身邊的獄友都欺負他,看他長得漂亮,逼他跪在地上張開嘴。